大国师的怨恨,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前一世,她被他戏耍,死得凄楚。
这一世,她以为自己爬上山峰顶端,谁知到头来,不过他的一场骗局。
怎么能不恨呢。
裴司低头,对上她满是怨恨的眼睛,幽幽一笑:“是啊,我可能会得不到她,但她不会儿孙满堂。她不是沉溺于情爱的人,她是温言,是独立的温言,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温蘅,我不知道你们前世的纠葛,但现在,你依旧输了。其实,你选择一条最糟糕的路来走。温言的路,康庄明媚,而你的路,看似高大,凌驾于众生之上,然而,你不过是一件血淋淋的衣裳裹着自己,时间久了,又脏又臭。”
“你嘲讽她无能,殊不知你的所为,让她不耻。”
“裴司,你此刻说的光明,可依旧掩盖不了你的内心。你的心那么脏,配得上她吗?”大国师面目狰狞,挣得身上铁链作响,“裴司,你前一世得不到她,这一世,你还是得不到。”
裴司依旧淡笑,“是啊,我还是得不到她。”
言罢,他转身走了。
出了天牢,萧离危站在一旁等他。
“郑二娘子走了,她们有没有提到你、你的身子?”萧离危不怀好意地打量裴司,由上而下,由下而上,细细打量.
裴司瞥他一眼,道:“我不是断袖,你别这么看我,我觉得恶心。”
萧离危:“……”
“你别太过分啊,裴司。”
“我走了。”裴司没有继续吵下去,丢下一句话,匆匆走了。
“你这不吵了,我还真不适应。”
裴司并没有回答萧离危的话。
自从事发后,温言没有说他说过一句话,没有怨恨没有骂人,就像是与他无关。
可她明明知晓,这件事是他做的。
她的淡漠与无视,像是一把刀,戳进他的心口里。
他宁愿她来骂几句,打几下,好过这样无事发生。
裴司出了天牢后,前往东宫,他如今身上肩负重担,已无法像往日一般清闲。
他还有很多要紧的事情去做。
同时,温言去了铺子里翻看账簿。
三间铺子生意都不错,除去女学的开支后,存余不少。
她挪了银子出来,吩咐人送去换成交子,送去新宅。
做好这些,天色已黑了。
她依旧回到新宅。
裴司站在门口。
她下车,他看过去。
黑夜下,两人碰面。
温言抬眸,神色平静,裴司这一刻,觉得她太过平静了,就像是庙里不懂人间疾苦不懂人间情爱的菩萨。
可她明明是肉体凡胎。
温言一眼看过去,挪开眼睛,说道:“你搅和了又如何呢,我可以嫁不成,也可以不嫁。”
“你不喜欢他。”裴司说。
温言笑了,“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你,裴司。”
裴司沮丧,肩膀微微垂下,没有言语。
但事情已经快结束了,再说些恼人的话也无济于事,温言开口舒缓:“事情过去了,我也不会计较,裴司,你记住,下回你再搅和,我可以一辈子不嫁人。”
裴司点头:“我不娶。”
“你不娶,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裴司,我们都长大了,你是权臣,我是生意人,都是大人了,做出什么,就该为此负责,我也和你再说一遍,我不会嫁给你。”温言语重心长地开口,“所以,将你的眼睛从我身边挪开。”
不挪开也可以,我可以挪开,走得远远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你在京城,我去江南。
她提起裙摆,从他面前路过,她踏上台阶,他转身看过去。
她停了下来,他看过去。
她转身,对上裴司凝重的眸色:“裴司,我越发觉得我这个人冷情冷性,没有感情,我想一人遨游于天地之间,不需要感情。我一直都觉得感情就是绊脚石,会阻碍我活着,会阻碍我进步。所以,我不会碰它。”
“你搅和了我的亲事,我没有伤心,只有愤怒,你太自以为是了。我活着,我不嫁,你不娶,你看似深情,可你这是欺人太甚。你不娶关我什么事儿,凭什么让你母亲让其他人觉得你深情,觉得是我阻碍了你的人生。”
“你知道吗?你越发深情,我越发恶心。你若好好娶妻,将来生子,我们或许还是兄妹。”
“只能是兄妹吗?我要这层兄妹关系做什么?”裴司怒吼一句,精致的五官上陡然出现怒气。
他平日里不苟言笑,神色淡漠,喜怒不形于色,今日的愤怒,像是一种释放。
他怨恨她的冷漠,怨恨她的无情。
温言站在台阶上,放下裙摆,与他平视,“裴司,从头至尾都是你一人在唱独角戏,我从说过喜欢你,我保护你成为一种习惯,但从未想过嫁给你。裴司,我这个人尝试过爱情,也曾情窦初开,只被伤得太深了,这辈子不想沾染。”
“我早已与你说过,是你自己不听,就算你搅和了我十回亲事,我都不会嫁给你。”
“我与你之间,更多的是亲情。不是爱情。”
两人在夜风下对立,温言觉得前世的一切早就过去了。
她放下了。
为何还要纠缠不清。
她目视他,他目视她,有一刹那的对视,没有言语。
她平静如水,相反,他眼眶发红。
渐渐地,他眼底藏着的野兽突然在吼叫,“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厌恶我。”
“错了,不是厌恶。”温言摇首,“我很平静,你哪里看出来我怨恨你呢。”
她低叹一声,烛火浅浅勾勒的眼角眉梢点缀了两分凄苦,“是你自己想不开。”
裴司立与他的眼前,一袭厚重的墨蓝,整个人似被一座山笼罩着,眉眼隐郁,“我欠你的,我拿命还你。”
说罢,他喊了一声,下属走进,他拔出刀,递到温言手中,“我既因你而改变,那我的命是你的,也该因你而结束。”
他说着话,强硬地将刀递给她。
众人震惊极了,看着他二人,青叶惊恐地喊了一句:“少傅。”
随后,他看向温言:“十一娘子。”
温言平静的眼中终于浮现几分波澜,她怒斥裴司:“你以为你的命是你的吗?你的命是天下百姓的,我支持你,不是让你自毁,而是希望你做一良臣。”
“是吗?我不想做良臣,我爱你,有错吗?我想娶你,有什么错?”裴司释放自己的情意,一颗心在胸腔剧烈地跳动。
他说完了,哪怕就是死,他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