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被气个仰倒。
刀柄握在手中,她下意识就想丢了,裴司却前进一步,抵着刀尖,她这时放手,就容易伤到他。
她气笑了,“你以为你死了伤了……”
话音未说完,裴司握着她的手,将刀尖捅入腹部。
“少傅……”
“少傅……”
温言骤然停了下来,看着鲜红的血从他的腹部流了出来,染红的刀尖。
她松了手,刀落地,哐当一声,裴司痛得跪坐下来,捂着腹部,“你怎么不用力,杀了我,我把命赔给你。”
温言冷笑,“裴司,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像一条狗。”
裴司痛得浑身冒冷汗,试图站起来,可刚动了动腿,就向前扑去。
他握住她的裙摆。
血染上她的裙摆。
她依旧无动于衷。
她转身走了。
青叶扑上来,裴司却推开他,坚持地望着温言的背影:“温言,我还给你了,我们做陌生人,如何?我们从头开始。”
温言止步,面对府门,看着巍峨府邸,“做不了陌生人。”
“我们相识十多年,怎么做陌生人呢。”
她没有回头,台阶上的血缓缓流下去。
她麻木地走进去,迈过门槛,吩咐门人:“去找个大夫,别让他死了。”
裴司不会死的。
门口的门人立即扑了出去,与青叶一道将人扶了起来,剩下的人立即去请大夫。
府里的裴夫人闻讯走来,看着地上的血,震惊又害怕,急忙吩咐:“去府里找唐大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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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回去后,睡了一觉,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睡不醒是噩梦。
睡醒了,还是觉得是噩梦。
她一觉睡到天亮,银叶伺候她起来,一面小声开口:“昨夜唐大夫来了,在救少傅。”
“所以没有死,对吗?”温言声音哑了,要了一杯水,喝了两口,说道:“让他们去治,我想去女学住两日。”
“那您还走吗?”银叶语气发颤。
温言点点头:“走,他死了一回,我就要嫁给他吗?”
银叶低头,说不出话。
温言起来后坐在廊下,坐到午时,大夫人来了。
“大伯母。”温言抬首,道:“我过两日就想走。”
“我没有怪你。”大夫人坐下来,伸手摸摸她的后颈,“你与他的事情,纠缠这么些年,扯不开了。”
“所以呢?”温言疑惑,“你觉得我该嫁给他吗?”
“你想吗?”大夫人声音温柔。
温言摇首,“我不想。”
大夫人说不出话来了,哀叹一声:“你的性子真的很倔啊。”
“是啊,我和您一样。”温言淡笑一声,“我明日搬去女学,您照顾好他。”
大夫人沉默。
温言粲然一笑,说道:“大伯母,对不住了。”
“没有对不住,你的铺子怎么办呢?”大夫人询问,“舍得吗?”
“你在这里,交给你。”温言说,“我相信您。”
大夫人颔首,“好。”
一句好后,她握着少女的手,“只你这般,十分辛苦。”
“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哪里就能日日享福呢。就算您出门,也是要自己走路的呀。”温言心平气和,“您知道吗?我很平静,他伤了自己,我觉得是一种解脱,他不欠我,我不欠他,如他说的那般,做一对陌生人。”
大夫人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在这个时候说不出来,劝她吗?
不,她不能劝的。
因为侄女不愿意。
“好,我将你的意思转达给他。”大夫人起身,“等他伤好些,我就带他回府。”
“不用急,横竖宅子也是空着的。”温言挽留,“养伤要紧。”
大夫人侧眸,认真地看着她,光落在她的眼眸上,依旧十分明亮。
“你心里还是惦记他的。”
“我想他好,想他这一辈子顺风顺水,我什么都想,唯独不想嫁给他。”温言说道,“您知道吗?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唯独我自己不可以。”
大夫人不明白:“为什么呢?”
温言望向虚空:“我也不知道。”
她自己都说不出所以然来,也许,希望他好,是自己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需要用十几年来改变这个习惯。
习惯一旦养成,想要改变,就太难了。
大夫人走了。
温言收拾行囊,回到侯府。
她派人将自己的行囊送去女学,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
郑夫人看到女儿回来,只当她看开了,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您别问这么多,我打算去江南玩一趟,您自己在家别和我爹吵了。有事好商量。”
郑夫人不满:“你跑江南干什么?”
温言没说实话:“去玩啊。”
郑夫人哑然,“去多久?”
温言扯谎:“周年半载吧,很快就会回来的,会给你写信。”
郑夫人信了,没有阻拦,在她看来,去玩一玩当做散散心了。她舒心道:“成,我将武婢给你。”
“好啊,我正打算问您要呢,既然这样,就谢谢母亲了。”温言上前拥抱母亲,“你放心,我会活得比谁好。您看我,我有钱,还有容貌,还愁什么呢?谁欺负我,我爹立刻骑马过去。”
“这倒也是,你爹眼里揉不得沙子。”郑夫人更放心了,丈夫虽说不靠谱,可对女儿的心是真的。
她想了想,慈母心肠,立即起身去安排了。
温言趁机抱起睡着的奶娃娃,拍拍屁股,将人弄醒。
奶娃娃半眯着眼睛,见到熟悉的脸,眯眼笑了下,然后,接着睡。
她又晃了下,“我带你去江南,去不去呀?”
奶娃娃被晃了两下,丝毫没有影响,继续睡。
温言只得将人放下,摸摸他的脑袋,“你的东西,都还给你了。”
人还没喊醒,温言只好自己离去。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进入闺房,里面一切照旧,就像几日前一样。
但她还是嫁了出去,嫁不了曹家,嫁给自己。
她还是她自己。
无论是温言,还是郑年华,她都是自由的。
她要自己行走在广阔天地间,不受束缚。
她打定主意,寻一清净之地,过自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