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在廊下枯坐许久。
四周静悄悄的,婢女都散了,明日将会很忙碌,所以,她便让人散了。
院子静到她自己开始有些恍惚,她在想,这些会不会是梦呢。
等到明日,她就醒了。
醒来后,她还是裴相后宅里的女人,没有自由,没有尊严。
她心里开始害怕,站起身,想要去寻找证明她是郑年华的证据。
她转身跑回屋,去找证据。
站在屋里的一刻,她看着熟悉的环境,眼前开始发晕,晕眩到眼前的一幕开始晃动起来。
她试图抓住眼前的一切,呼唤银叶。
银叶闻讯冲进来,看着主子紧张的样子,下意识走过去,“您怎么了?”
简单的一句话如水一般扑灭了火焰,拉着温言回到眼前。她恍然坐下,心神不宁,“我刚刚好像梦着了。”
“梦着了?您还没睡觉呀。”银叶糊涂道,“您是不是很紧张?要去请夫人吗?”
“不用了,我自己坐坐就好。”温言摇首,头开始疼,她不解:“我为什么会害怕呢?”
我不害怕呀。
为什么会害怕呢。
我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光明磊落,干干净净。
是我第二个人生的开始。
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温言不断安慰自己,这回,她没有出去了,而是坐在屋里,但毫无睡意。
银叶过来劝她睡觉,“明日早起呢,您不睡,明日会撑不下来的。”
温言摇头:“睡不着,你先去睡。”
银叶又劝了几句,温言无动于衷,银叶退出去,悄悄派人去找夫人。
哪里有新娘子成亲前一夜不睡觉的。
温言并不是不睡觉,而是没有睡意,也不做事,就这么干坐着,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就是乱。想想前世,想想这一世,眼睛闭上了,脑子里在打架。
突然间,咿咿呀呀的声音传了过来,温言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张胖乎乎的小脸。
“哎呀,你来了。”温言当即伸手将人抱过来,抬首看到母亲:“您怎么来了?”
“带他来看看你,下回再看你,就得去人家看你了。”郑夫人叹气,“你怎么嫁人嫁那么早呢,感觉你才回来,就要走了。”
“是吗?”温言揉揉弟弟白到发光的脸蛋,“那是因为我回来后,给你解决了许多麻烦,若不然你现在还要和二房住在一起,然后给人家儿子女儿准备嫁妆聘礼,心里憋屈吗?”
“心里一憋屈,日子就不顺,自然就不高兴了,对吗?”
郑夫人听得直戳她脑门,“对呀,你说得都对。你回来后,我舒心极了,当家做主母,可惜你要嫁人了。我应该留你到十八岁嫁人。”
“京城这里不是十六岁就嫁人了吗?留到十八岁,不怕人家戳你脊梁骨?”温言笑呵呵地去蹭弟弟的脸颊,眼睛看向母亲,“想哭了?”
“闭嘴。”郑夫人不耐烦,眼睛微微红了,“你怎么还不睡觉,明日要早起的。”
温言摇首,“我一闭眼就感觉在做梦,梦里梦外分不清,你说,这里会是梦吗?”
“你看看你怀里的还是个梦吗?吵死了。”郑夫人捂着耳朵,“你和他待一个晚上,你就不会觉得紧张了,累得就想睡觉。”
小孩子白天睡过了,晚上精力旺盛,抱在怀里都不肯,自己站起来,伸着脑袋看向外面。
“我觉得我很困了。”温言将弟弟还给母亲,刚来一会儿,就觉得自己耳边都是咿咿呀呀的声音,“赶紧回去,我困了。”
郑夫人失笑,道:“晚上你带他睡,下回就没有机会了,离家那么近,也不会回来过夜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温言瞪着母亲,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空着手走了。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人,“你白天睡了多久?”
“今日小郎君可乖了,人来他就睡觉,睡了一整日。”乳娘笑着应答。
温言不理解:“人家来看你,你睡觉干什么?”
乳娘解释:“小郎君怕生。”
温言:“……”
“那你带下去,我要睡觉了。”温言赶紧推开。
不想,郑年安抓住她的一缕发丝,死活不松手。
温言没办法,抱着他回床上躺着,身子刚挨床,人家就松手了,龇牙咧嘴地看着她。
一大一小躺在床上,温言无奈看着屋顶,“你说,我要成亲了,我为何不高兴呢?”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咿呀。
温言翻身,面对他:“你说,为什么所有人都反对呢。”
“郑年安,你回答一句。”
她伸手,故意掐着他的脖子;“不说话是要被丢出去的。”
然而,依旧没有人回答。
她一人玩了会儿,翻身回去睡觉了。
奇怪的是,刚合眼就睡着了。
直到银叶来喊她,“主子,时辰到了。”
“别闹,我再睡会儿。”温言翻身,蒙着被子,继续想睡。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不起来就不起来,我去曹家退亲。”
嗓门大得整个院子都听到了。温言登时就爬了起来,揉揉眼睛,看向外面,顿觉眼皮又重了。
“天还没亮,等天亮了再说。”温言裹着被子,继续去睡。
银叶急得去推她:“天亮就来不及了。”
“黄昏才嫁呢,起那么早干什么。”温言抱着被子,死活不肯出来,“太早了,不利于身体,再睡会儿。”
“昨晚让你睡,你干什么去了,还要沐浴呢,别拖延了。”郑夫人进来喊了一句,果断地将奶娃娃塞到她的床上,“郑年安都醒了,你怎么还不醒。”
被子里塞了个娃娃,想不醒都难,温言握着拳头,塞了塞他的胸口,“郑年安哦,我以后给你找个河东狮吼。”
说完,奶娃娃凑过来,脑门磕到她的鼻子,沾了一脸口水。
温言:“……”
成亲第一日就在天黑中起床,手忙脚乱去沐浴,躺在浴桶里,整个人都清醒了。
从头至脚,就连头发丝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温言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白得发光,她不觉伸手摸了摸,这一刻,她陡然清醒了。
她要成亲了。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自己坚持走的路,这条路,只有她自己才可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