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香见哭诉了片刻,也没得到什么关怀的言辞,连往日素来好脾性的陈夫人,都只是面无表情,落向她的眼神当中,更满是猜忌和怀疑。
“你说你清白无辜”
于素秋嗓音一顿,进而向前逼近了一步,从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利刃一般,直直刺向苏香见的心窝。
“那你倒是来说一说,望欢身上所中的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这我哪里知晓?”
苏香见知道此时,断然要咬紧了牙关,不能显露出半分的端倪不安来。
但凡被于素秋察觉到了不对,凭借陈家人对燕望欢的重视,她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的。
喉头滚出一声泣音,苏香见将已磕的见了血的额露外,道:
“我早间,确实去了小姐的房中,但那都是为了询一询四少爷的消息,至于其他的事,我断然是没有做!还请夫人、少夫人明鉴!”
于素秋向来不吃她装惨卖怜这一套,对苏香见额上的伤,更是连半分的在意都没有,只冷笑着道:
“你说你什么都没做,那为何你才一离开,望欢就出了事?我可不相信这世间,会有这般巧合的事。”
“可是我真的”
不等苏香见把话说完,陈夫人终于开了口。
“去搜,将她房间及身上都好好查一查,瞧见任何一点不对劲的,都莫要错过去。”
她仍在望着内室的方向,只在话音落下后,才瞥了苏香见一眼,末了又道:
“若是我陈家冤枉了你,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香见闭了眼,藏在袖下的手掌紧捏成拳,又在指甲险险要刺破皮肉之时,如同忽然惊醒过来般,连忙应了一声道:
“小姐忽遭此磨难,夫人担心也是应当的,我只盼着小姐能快些好起来,至于其他的事,我
并不在意。”
她这话说的倒是颇为得体,神情之间找不见半点的慌乱之色,倒是看得于素秋皱紧了眉头。
苏香见为何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是真的干干净净?
还是东西没放在了另一个地方,确保着怎么仔细搜查,都寻不见踪影?
于素秋心念至此,见婢女要出去搜寻苏香见的房间,她想了想,道:
“娘,我跟着去看看。”
陈夫人点了点头,允了她的话。
她们这边正交谈着,浑然没有注意到,从胡在不知何时,走到了汾月身边。
“找过了,没有。”
他的嗓音压的极低,唇形更无变动,只有汾月才能听得这一句声响。
“这么干净?”
汾月似有些惊讶,仔细打量了苏香见一番,从绣鞋到衣角,再至头发丝,都没有半点错过。
“若是没在房里的话,那东西也就只能被她藏在身上了。”
从胡仍一副冷冰冰的态度,沉着一张脸,道:
“她本来也说,东西大概会在苏香见身上,而且是极隐瞒难察之处。”
“也是,若真就将那等东西随意扔在房中的话,也就不配被费劲了心思,拐了八十几个弯,送到这里来的。”
汾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视线扫过床榻,见燕望欢苍白的面色时,骤然又收敛了下去。
她实在担忧,又见事情进展太慢,干脆又同从胡道:
“你去看一看,陈元北赶到哪里了,主子状况不大好,这可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
“嗯。”
从胡微微颔首,悄悄然离了房门。
房内归为一片寂静。
陈夫人实在耐不住担忧,又回了内室,守在燕望欢的身侧。
苏香见本也想跟过去,但她才一动,就有婢女跟上前,阻了她的路。
“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夫人还没让你动,你岂能擅为?”
苏香见被婢女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
心里虽有满腹的火气,却也只能喏喏跪在原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没过多久。
于素秋携了满身的寒气快步踏进门,满怀疑窦的眸光扫过苏香见,却没急着开口,故意想要看上一眼,她是否会露出什么紧张来。
可苏香见仍低眉敛目地跪在地上,眉宇间尽是恭顺,没有半点慌乱不安的神情。
仿她早就已经确定。
不管有多少人去房中搜查,也寻不到能证明是她下毒的证据。
但苏香见这么清清白白,反而让于素秋心里的怀疑更甚。
她走到陈夫人身侧,先是看了一眼燕望欢,之后才轻声道:
“什么也没找到。”
陈夫人压了压额角,也没露出什么失望的神情,只道:
“去带两个老嬷嬷,搜一搜她的身上,若是还没发现什么的话,我会亲自向她道歉,”
于素秋张了张嘴,似有话想要说。
她见苏香见不慌不乱,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想来就算是搜了身,也定然拿不住什么马脚。
但她迟疑了下,还是应了一声。
“是,我这就去。”
于素秋重新回了苏香见身前,也未说什么废话,干脆道:
“你倒是浑然不怕的样子,跟我来吧。”
苏香见抬眸望向她,眸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她也不急站起身,将裙摆沾染的灰尘拍打干净,才扶着桌案,站直了腰。
“劳烦少夫人了。”
她正要动身。
汾月却忽然开口道:
“不知我可否同少夫人一起?”
“来吧。”
于素秋点了头,带着苏香见来到一侧偏房,上下打量过她一圈,道:
“衣裳首饰还有钗环,一样都不准落下,就放在旁边,让老嬷嬷一一检查过。”
在这些人面前褪下全部衣裳,还要被当做
物品一般,从皮到骨一样样被仔细检查,苏香见光是一想,都觉得屈辱难捱。
她的手指贴上腰带,在彻底解开的那一刻,苏香见咬着牙,狠狠打了个寒颤。
衣衫落地。
强烈的愤恨涌上心头。
苏香见的余光扫过面无表情的于素秋,将她的面容,牢牢记在了心口。
老嬷嬷捡了衣裳,仔细抚过每一寸布料,就连边边角角的花纹都没有半点错过。
而汾月则拿了珠钗耳坠类的首饰,确定了没有空心,才又重新放到了一旁。
她也有注意苏香见的身体。
然有于素秋在一旁,她未开口的,汾月也不过真的过去仔细检查。
老嬷嬷检查好了衣裳,扫了一眼已哭到颤抖不停的苏香见,道;
“回禀少夫人,没发现什么,都只是寻常的衣裳布料而已。”
“知道了。”
于素秋虽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多少惊讶,反倒是有种果然如此的荒谬感。
从见到苏香见的那一刻。
她就没看到她露出半分惊讶慌张的神情。
好像这一切。
都在苏香见的掌控当中。
她早就已经知道,不管是在房中还是身上,都没人能发觉到什么猫腻。
只要没有证据。
那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将燕望欢身上所中的毒,和苏香见联系到一处去。
“我可以将衣服穿上了吗?”
苏香见环抱着双臂,顶着一双被泪水浸透了的眼,颤声道:
“少夫人,我宁愿受如此侮辱,也愿意证明自己的清白,难道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吗?”
“此事究竟为谁所做,我自然会查明。”于素秋将衣裳还了她,又道:“只要当真与你毫无关系,我自然会亲口同你道歉,还你一个清白。”
苏香见连忙用衣裳遮住身体,还未来得及穿,就听到门外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
有小厮前来敲门,道:
“少夫人,四少爷回来了。”
苏香见顿时急了。
原本慢吞吞穿着衣裳的动作,也在陡然间加快了不少,几乎是急急忙忙的,就要跑出门去找陈元北。
汾月和于素秋都知晓她急着去告委屈,也没有拦。
等着正房里传来她的抽泣声,于素秋才皱着眉,带着满腹思索,慢慢走了过去。
她进门时,苏香见正扑在陈元北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少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她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单薄的肩颤抖个不停,抓在陈元北衣襟上的双手,已用力到指尖泛白,让他想推都推不开。
但都已经有了苏香见在怀,陈元北却连看她都没多看他一眼,只遥望着床榻的方向,满眼急切地问:
“娘,望欢如何了?”
陈夫人眉头紧锁,她本就满心惦念着燕望欢,此时听着苏香见的哭闹声,心里更是焦急。
“说是中毒,但却不知道具体的病症。”
陈元北眼神一凝,脚步急急地向着内室的方向走去一步,又在见到燕望欢苍白的侧脸时,蓦然顿在了原地。
这还是第一次。
他见到这般脆弱不堪的燕望欢。
仿一阵风悠悠吹过,就能带走她一般。
陈元北心口泛疼,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经络血脉,都因为这一眼,而泛起血淋淋的疼来。
他张了张嘴,然而离口的言语,却和此时心头所想完全不同。
“杜衡,劳烦你去看一眼。”
“是。”
跟在陈元北身后,默默无闻许久的杜衡连忙踏进内室,见了燕望欢的手掌,顿时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才没多久功夫。
竟越发的严重了。
他早听过了陈元北的嘱咐,也没开口,只沉默地为燕望欢上着药膏,同时凝神听着身后渐渐杂乱起的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