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人来人往。
到处都是一片沉重的肃穆之气。
下人们各个快步疾行,连大气都不敢出。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夫人守在床榻前,望着双眸紧闭,一身病弱之色的燕望欢,是越发的焦急。
“望欢的身上,为何会起这些个红疹子?”
围在床边的几个大夫互相对视一眼,都是满眼苦涩。
这红疹起的突然。
又实在过于严重了些。
几乎遍布了右手臂,后颈处也生了不少,瞧着密密麻麻的,极为骇人。
见大夫们不开口,陈夫人顿时更急,又将视线落向汾月,急声问:
“汾月,你一直伺候着望欢,难道连这都不知晓吗?”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早间苏姨娘为主子梳发时,主子还是好好的。”
汾月也是满面无措,尽是思索了好一会功夫,却仍想不出什么不对之处,只能颤声道;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为何会如此啊?”
“苏香见?”
忽从汾月口中听到这个的名字,陈夫人先是一怔,但她满心都是燕望欢,也没在继续顺着想下去,只连声追问道:
“大夫,可是瞧出这到底是什么病症来了?”
几个大夫迟疑了会儿,其中那年纪最大的,缓缓弯了身,道:
“这红疹起的突然,不似寻常病症,倒好像”
他似不敢继续言说言说下去一般。
“说啊!”
于素秋迈进内室,凛冽的眸光扫过燕望欢,眉头在一瞬间皱的更紧。
“现在知晓望欢究竟得了什么病症,才是最为重要的,哪里有你吞吞吐吐的空闲?可当成陈家是个软柿子,能让你们这些人给拿捏了?!”
她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
平日里刻意收敛着,才看着温润良善一些。
此时显露出三分锐气,就叫那些大夫们吓得如
鹌鹑一般,不敢再有半分耽误,紧忙道:
“小姐她她似乎是中毒了!”
“中毒?”
陈夫人和于素秋都是一惊。
燕望欢身在陈家,怎忽然之间就中了毒,还严重到如此地步?
“这毒蹊跷,草民等看不出端倪来,但却能感觉到这毒的厉害。短短时间之内就已经散到了如此地步,若是再过上几日,还找不到解决的法子,小姐怕不是”
大夫到底未将话说完,只重重叹息了一声。
于素秋看了燕望欢一眼,见她面色实在难看至极,她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难言的滋味来。
她对燕望欢存有几分警惕,一直都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然而此时看到她病弱在床的模样。
竟也有了些许难言的悲悯。
“去找其他大夫!”
陈夫人在此时,竟展出了坚强果决的一面,她深吸了口气,立刻吩咐道:
“都城里面的大夫不成,就去请御医来,我陈家的小姐,难道还连几个御医都使唤不过来吗?给我找最好的大夫,用最上尖的药材,就是望欢已经到了阎王殿,都给我把她救回来!”
其他人连声应是。
汾月站在一旁,眸底闪过一抹惊异的神情。
这陈夫人,平日里向来都是一副被娇惯了多年,不甚掌事的姿态,府门里的上上下下,也大多都由于素秋掌管着。
她鲜少做些决断。
但一遇见大事,竟露出了强势的一面。
“还有,差人去三皇子府告知一声,说望欢今日身体不适,已无法再去拜见了。另外去通知老爷一声,把元北也找回来,他三教九流接触的多,若知晓什么能耐的大夫什么的,也都让他抓紧带过来!”
陈夫人将一切吩咐好。
她走到床榻前,握了燕望欢的左手,眼里尽是心疼。
“我好好的女儿,
怎就无缘无故落了这等灾祸在身上?这得是多难捱的病症,让她连昏着,眉都皱了起来”
“既然是毒,那总该有所缘由。”
于素秋寒声开口,眸光扫过一旁的汾月,再次问道:
“望欢她近些日子,可曾接触过什么人或是些特殊的物件?但凡有什么让你察觉到不对的地方,都尽数告知于我。”
汾月神情一肃,连忙凝神苦苦思索。
“此事,定要严查!”
于素秋望着燕望欢,胸口重重起伏一次,又道:
“不管是什么人,敢害到我陈家人的身上,都得做好付出十倍代价的准备!”
“近些日子,主子的吃用都和往常没有任何的区别,早间苏姨娘过来,要为主子梳发时,我也有留意过,主子的身上,也还是好好的”
“苏香见?”于素秋似察觉到了什么,神情一凛,道:“她跑去望欢哪里做什么?”
“说是想要打听四少爷的事情,那时候主子正在梳妆,准备着晚些要去三皇子府拜见的事,苏姨娘不管不顾的就闯进了屏风后面,还硬要为主子梳发。”
汾月说的不算多,也没含着什么猜忌和揣测,只平平讲着方才发生过的事儿,却更让于素秋心生揣度。
苏香见平日里和燕望欢也没见得有多少交情在,无缘无故过去找她,虽是有陈元北作为借口,勉强能站得住脚,但之后又闯进屏风,为她梳发,可就古怪的很了。
“来人!”于素秋也并未多耽搁,察觉到了不对,就大刀阔斧的下了吩咐,“去将苏香见给我带过来!”
有婢女应声离去。
汾月向着站在内室门口的从胡望去一眼,悄悄点了点头。
从胡后退一步,悄无声息地离了房门。
被强闯进了房门时,苏香见还正捧着一本诗经,苦苦啃读着
。
她识字不多。
更不解每一句诗词当中的蕴意。
只想若能强行背住,懂得稍多一些,许和陈元北也能多谢话题来。
然而苏香见还抓着一字,忍不住到底叫什么时,房门被忽从外撞开,两个粗使婢女大步流星的闯进了门,不由分说地就要去抓苏香见。
她顿时一惊,一掌拍开粗使婢女伸过来的手,苏香见怒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才是这里的主子,你们这群奴才,还有没有规矩了?!”
“主子?”
两个粗使婢女对视一眼,都是笑了。
“一个靠着爬床上位的脏东西,什么时候也配自称为主子了?”
苏香见打从成了陈元北的侧室后,还哪里听过如此不客气的羞辱,她将诗经摔回到桌上,寒声道:
“你们”
也不等她把话说完。
粗使婢女已经再次迈步上前,一边抓向她的手臂,口里面还道:
“胆敢向小姐下毒,你这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下毒?
苏香见一怔。
连躲闪的动作都跟着迟缓,粗使婢女趁机一把拽住她的手臂,狠狠一扯。
她心里头正乱着,全无防备之下,险些直接摔到在地。
“在这装什么千金之躯呢?”
粗使婢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见苏香见歪倒在桌旁,也没有要搀扶的意思,直接拽着她就向外走。
“我没有下毒!”
苏香见这才反应过来,昂起头,颤着嗓音连连道:
“我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婢女全然不在意她如何,斜过去一眼,道:
“有什么话,等下去跟夫人及少夫人去说,我们这些奴才嚷嚷个什么?”
“我”
苏香见当真是慌了。
从她离开燕望欢的房间开始,到此时此刻,才过去多点的时辰,她用
的药量又极为小心谨慎,应要过上一段时日才能发作,根本不该在现在被发现的才对。
但见粗使婢女的样子,又好像笃定了是她一般。
苏香见心乱如麻,一张娇美的脸蛋都成了惨白的颜色,直到被硬生生拖过了门槛,身体被硌的生疼,她忍不住惊呼一声。
然而她的痛苦不仅没换来粗使婢女的怜惜,反而还得了一句:
“快些走!再敢耽搁时辰的话,小心我们不客气!”
苏香见美眸含泪。
神情说不出的凄楚委屈,她心底却不停翻滚着念头,竭尽全力想着脱身的办法。
无论如何。
都不能认下这份罪名。
若不然的话,她定然会没了性命不说,也定然不会得陈元北半点在意了。
苏香见被推进门,她甚至连房内的景象都未看清,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有泪溢出眼眶,她昂起头,满面凄楚地道:
“夫人,少夫人,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全然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相。
余光扫过躺在床上的燕望欢,仿被吓坏了一般,惊呼一声,紧着又说道:
“小姐她她这是”
于素秋等了片刻,见陈夫人没有要开口,她才冷笑一声,道:
“装傻是吧?望欢为何如此,难道你会毫不知晓?”
“可我真的不知晓啊!”
苏香见低泣一声,额头重重贴上地面,道:
“我身份低微,不能同小姐相提并论,对小姐向来都是敬慕有加,从来没有半点不好的心思,还请少夫人明察!”
她哭的梨花带雨。
额头和地面连番撞在一处,打出沉闷的动响。
这一幕,但凡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对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心生怜惜。
然而不管是于素秋还是陈夫人,皆是面无表情,只冷冷的打量着苏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