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动乱,都被隔绝在门外。
燕望欢半垂着眼。
似是有些疲乏一般。
汾月和从胡站在她身后,皆是不敢出声,生怕扰了她休息。
突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书房口。
“郡主,大事不好了!”
房门被重重敲响。
燕望欢睁开眼,示意汾月过去开门。
“这是吵什么呢?七皇子府里,何时这个没有规矩了?”
汾月过去开了门,瞧着是管家,才面色稍霁,低声询了一句:
“有何事,让你这般焦急?”
管家张了张嘴。
却是没出声。
小心着左右张望了一圈,他迈过门槛,快步赶到了燕望欢身边,满面急切地道:
“郡主,皇宫里面传了旨意过来,要殿下立刻入宫,不得有半分耽误!听传讯的太监说,皇上似乎似乎很是动怒!”
管家虽对朝堂之事,了解不多,却也是晓得,楚玉目前的处境,绝对算的是危机重重。
被皇上在盛怒时召见入宫。
想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事落在身上。
他急的直跺脚,看燕望欢仍是一脸的风轻云淡,忍不住又道:
“郡主,殿下让老奴才寻你,你”
燕望欢打断他的话,问:
“七皇子呢?”
“皇上那边传讯太急,不让有半刻耽误,此时已经出了府去了。”
管家缓了口气。
他本就心急如焚,看燕望欢也皱了眉,更是觉出一阵不妙。
但他正要开口,就听燕望欢道:
“回去,照顾好七皇子妃,七皇子的那边,无需你担心。”
管家一愣,“郡郡主”
燕望欢摇了摇头,并未再说更多,只起了身,戴上兜帽,带着汾月从胡,快步离了七皇子府。
看着她的背影。
管家心底,却是一片严寒。
他方才注意着了。
燕望欢的脸色,似乎并不算大好。
难道楚玉这一次,真的
是凶多吉少了?
皇宫那边,不只是讯儿传的急,皇上还派了人,来盯着楚玉。
可见,事情之大。
若非是有视线一直追在身上。
他哪里,能连燕望欢一眼都不去见得,就要匆匆出门。
楚玉沉着脸,心下转动着无数念头。
脚步却是丝毫未缓。
“七皇兄。”
才踏入宫门,身后便传来男子低沉的声响。
楚玉脚步一顿,转过头时,面上已是一派笑意。
他向着来人微微颔首,笑道:
“八皇弟。”
楚霁快步上前,赶到楚玉身边,同他并肩而行,道:
“最近琐事缠身,实在是没得空闲,不然,早就去拜见七皇兄了。”
“无妨。”
楚玉含笑摇头,道:
“八皇弟也是在帮父皇分忧,我哪会怪罪。”
“这近日之间,属实是乱事不少。”楚霁负手而立,叹息一声,道:“镇国将军府,丞相府,都连遭了祸患。镇国将军府的老夫人,更是死在了城外,这可当真是奇怪得很。”
他似是颇为惋惜一般。
楚玉瞥过一眼,也跟着微微颔首,道:
“虽是奇怪,但关于卫鞅将军同燕四小姐之间,久前便有不少的渊源在。且镇国将军府老夫人一事,交给京兆尹大人同八皇弟,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水落石出了。”
“多谢皇兄信任,不过”
声音一顿,楚霁忽然压低了声响,道:
“这事情全都挤在了一起,若说是巧合,还是更像是背后,有人在暗中操纵一般。不知,皇兄是如何认为?”
眼中有幽光流转而过。
楚霁的语气,也颇有些意味深长。
虽是最后,仿是在求证楚玉的意思一般。
但实则楚霁的心意如何,楚玉哪里能不知晓。
他定是知晓了些什么。
才会如此,过来试探一番。
楚玉放缓了脚步。
神情却是没有丝毫
变动。
仍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道:
“不论是巧合,还是操纵,都得需证据才行,八皇弟这般能耐,定是可以找到证据,让父皇安心。”
“皇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楚霁摆了摆手,笑道:
“可惜了,镇国将军府的卫献公子,已是不知去向,若是能找到他,至少能清明几分。”
“卫献公子?”
“是啊,虽是声名不显,也不善武艺兵法,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卫家人。只可惜,已是许久,都没有人瞧见他了,连卫鞅将军离世,都无人见到他的踪影。”
楚霁叹息一声。
余光却是一直在注意着楚玉。
不错过他一星半点,神情变动。
但楚玉听完了这一番话,也是颇有些感慨一般,道:
“可惜了镇国将军府,这满门忠烈啊!”
他摇着头,声音才落,又望向楚霁,再次道了一句:
“不过也幸好,能够有八皇弟,在他们离世后,为他们尽心尽力。”
“只是想为父皇,稍稍分忧罢了。”
他们面上,都是一派和煦的笑意,乍一看,分明就是兄友弟恭的模样。
但这互相之间的试探,却是一直都没有停过。
短短一段路途。
暗潮汹涌不止。
眼看着前方就是御书房。
有太监上来迎接,提着尖细的嗓子,道:
“请七皇子、八皇子!”
门扉被缓缓打开。
一阵冷风,偷偷钻进御书房内。
吹的火烛乱颤。
萧涣站在御案前,听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他一脸肃色。
眸光锐利如鹰。
落在身上,竟似是传了一阵刺痛般。
不用去看皇上。
只消瞧一眼萧涣,楚玉便知事态,定是相当严重。
“你们来了。”
皇上双眸紧闭。
一张苍老衰败的脸,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忽明忽暗。
多日不见。
皇上似乎更加憔悴了不少。
楚玉垂了眼,鞠身行礼。
楚霁也弯了腰。
“儿臣,见过父皇。”
“嗯。”
皇上这才睁开眼。
浑浊的视线,自他们两个身上,一扫而过。
他未做言语,其他人自是也不敢出声。
气氛越发的沉凝。
皇上叹息一声,撑着御案,缓缓站起了身。
但在下一刻。
他突然瞪大了眼。
将御案上的奏折尽数扫落。
“这个混账东西!”
“皇上息怒!”
“父皇!”
楚玉楚霁同萧涣齐齐俯身跪下。
事发突然。
他们皆是有些惊乱。
楚玉本就是惴惴不安,扫见楚霁含着笑意的眼神,更是察到一阵不妙。
他是知晓的。
此时落魄,定会有人趁机发难,免得让他再站起身,重回原位。
但真是没想到,楚霁出手,会如此迅速。
借着王氏身死一事,来陷害于他。
只要做实,任凭楚玉命再硬,也是逃不过了。
当真是好毒的手段!
楚玉咬紧了牙关。
已有冷汗,沿着鬓角滑落。
他心里过了无数的念头,但又被一一否掉。
此时危在旦夕。
但所有的脱身之法,却都是不派用场。
这是绝境!
皇家之中,本就是不存什么亲情和睦。
只要觊觎那张龙椅。
便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楚霁一旦出手,就绝对不会让楚玉,有任何能够翻身的机会。
楚玉的一点失误,被楚霁捏拿住,将要成为致命一击。
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裳。
皇上的视线,似是几次,都自身上扫过。
带着无边的怒意。
楚玉深吸口气。
他自是不甘心如此失败。
可究竟如何,才能翻身?
“镇国将军府,真是好一个镇国将军府!”
怒喝声再次响起。
皇上一掌拍上御案,将一张薄薄信纸,丢到三人面前,怒道:
“朕封他们镇国之名,予了最大的信任,那王氏不知感
恩,居然敢通敌卖国!真是好胆!”
通敌卖国?
王氏?
楚玉和楚霁都是一愣。
信纸飘飘落在面前。
他们两个立刻看过一眼,却是一个大喜,一个大惊。
那信纸只有一张。
正面草草写了两行字,而反过来的一面,却是画着一副简易的布防图,在侧边的角落里,还落了镇国将军府的玺印。
“塞外”
楚玉瞪大了眼。
心底有狂喜翻涌而上。
而楚霁,眼中却是有惊怒浮起。
不对!
这封信里面,怎么可能会是这些内容?!
他分明
燕望欢的身影,自楚霁脑中,一晃而过。
她唇角那抹笑意,在记忆当中,无比清晰。
但在此时。
却变的极为讽刺。
是她。
楚霁瞥了楚玉一眼。
见他也是面有惊色,便再不怀疑。
不会有错了。
是燕望欢。
之前楚霁还天真的以为,他终于胜了燕望欢一次。
却没想到。
这一切,其实都在燕望欢的谋算当中。
他才是那个真正的,棋子。
只是楚霁真的没想到。
燕望欢居然能有如此大的本事。
边境布防图、镇国将军府的玺印,以及王氏的笔迹,三者当中,却了一处错漏,这把火,都将烧到她自己的身上。
将她焚烧殆尽。
可惜。
燕望欢并没有犯错。
她做的完美无缺。
不仅救了楚玉的性命。
还让楚霁的计划,彻底成了空。
楚霁低下头,将眼中的森然,尽数藏下。
“皇上息怒。”
萧涣皱紧眉头,道:
“此事,依臣来看,还有不少的蹊跷,得需继续调查。王氏既是要叛逃,又为何会死在城外?是被何人所杀?且镇国将军府当中,还有一个卫献公子,早早便没了踪影。依臣的愚见,不如先找到卫献,若镇国将军府真起了叛心,那卫献,应在前往边关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