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展开的那一刻。
燕望欢的目光,从楚霁身上,一扫而过。
他仍是那副神情。
甚至连眉心的褶皱,都没有丝毫变动。
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虽是也想要知晓,信封当中的内容,究竟为何物。
但还是恪守规矩。
后退两步,同萧涣隔开了些许距离。
“这”
萧涣越看越是心惊。
信里面的内容,着实是超乎了他的意料。
他一目四行,飞快看完一遍后,又是细细将每一个字,都重新读了一遍。
此事,实在是非同小可。
足够动荡朝野。
必须尽快禀告皇上!
拖延不得。
萧涣满心惊骇,眉宇之间的讶然之色,是怎都遮掩不住。
他将信纸牢牢攥住,又好似忽然反应过来一般,小心翼翼的抚平,仔细揣在了怀中。
楚霁将他的一切神情,都看在眼中。
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又立刻被尽数藏下,他道:
“萧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楚霁这一句声响。
似是唤回了萧涣的神智。
他深吸口气,点了点头,道:
“确实有一些发现,我要立刻回宫,面见皇上!”
“那这些流民?”
“暂时收押,等一切查清,再放他们离开,至于这些尸体”
萧涣声音一顿,眸光一扫,见了几分愧色在其中,轻声道:
“全好生安葬了吧。”
“也好。”
楚霁点点头,似是也有些不忍一般,别过头不再看那些尸体,叹道:
“那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如何?”
萧涣微微颔首。
他急着要进宫面圣,这些琐事,自是顾及不得
将后续都安置好。
萧涣走到燕望欢身边,低声道了句:
“那信上所指,实在事关重大,我必须现在进宫,片刻都耽误不得。”
“望欢明白。”
燕望欢应了一声,见萧涣眉头紧锁,便道:
“萧大人无需担忧,此事虽是不简单,但危险,应是没有了。”
“你”
萧涣望她一眼,略一犹豫,还是道了句:
“可是瞧看出了什么?
”
燕望欢弯了身,似是送别一般,口中却轻声道:
“大人的吩咐,他们不敢不从,就是有所惊慌,为何只有两个人的刀,沾了血呢?”
她音中带疑。
仿是真的颇为困惑一般。
萧涣一愣。
但他并非是蠢笨之人,自是很快了燕望欢的意思。
只是他此时,没办法再多留,只能吩咐了一个心腹几步,便转身快步离去。
萧涣的背影刚一消失。
燕望欢也没在这山洞当中多留。
不过当她前脚一离开。
楚霁竟也立刻追了上来。
“望欢。”
低沉的声响,浮荡在耳畔。
燕望欢分明听了个清楚。
却是脚步未停。
楚霁追的越来越快,才刚一离山洞,他便现在了身后。
从胡脚步一顿,侧了身,挡在了燕望欢的身前。
他一言不发。
神情却是极冷。
对着楚霁这个曾经的主子,显然是未有什么情面留下。
楚霁也并不在意他如何。
全当看不见一般。
即使隔着一个从胡,仍同燕望欢,笑得满面柔情。
“郡主为何这般面色?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并无大碍。”
燕望欢拽紧了斗篷,避了冷风,也不只是天寒还是见了方才满地血色,她面色比起平常,还要更加苍白几分。
“七皇子妃身边,还需人照顾,八皇子若是无事的话,我就先且离去了。”
楚霁盯着她的眉眼。
目光又在燕望欢牢牢抓着斗篷的五指上,停留了片刻。
她能有这般模样。
倒还真是相当难得。
“七皇子妃?”
楚霁轻笑了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轻声道:
“望欢真正担忧的人,到底是七皇子妃,还是七皇子?”
他的嗓音,被压了最低。
就连从胡都只是堪堪听得只言片语。
但这几个字。
已经足够让他惊讶了。
“八皇子!”
从胡低喝一声。
再次上前走了半步,显是在警告楚霁,再不得僭越规矩。
可楚霁,哪里会畏惧他。
将从胡的话,更是完全当成了耳旁风。
甚至连看,都
未多看他一眼。
一双深邃的黑眸,只锁在燕望欢的身上。
“月黑风高,山路又不好走,我来护送郡主,才算安心。”
楚霁道了一句。
越过了从胡,同燕望欢并肩而行。
从胡本想阻止,燕望欢却摇了摇头,道:
“八皇子既然有如此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
“望欢请。”
楚霁眼中的笑意,顿时浓了不少。
山路本就难行。
又赶入夜。
即使有火光帮助照映,依然寸步难行。
燕望欢同楚霁之间,相距并不算远。
他们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眼看着距山下已是越来越近。
楚霁终于率先道了句:
“我之前,曾以为郡主对我那七皇兄,是痴心一片。”
“哦?”
燕望欢低咳一声,道:
“为何是之前?”
“只不过是转念一想,我那七皇兄,虽是人中翘楚,但以郡主的性情,怎会如此轻易,就将真心托付给谁。”
燕望欢微微颔首,也不知是感慨还是讽刺的,应了一声道:
“八皇子对我,还真是有几分了解。”
“望欢同我,是一样的人。”
楚霁负手而立,眸光扫过燕望欢的侧脸,叹道:
“七皇兄这次吃了败仗,怕是难东山再起了,郡主既是想要合作,为何不能换一个对象?”
他讲话,素来都是弯弯绕绕不少。
这已经算是难得的直白。
也似是已经确信,楚玉无论如何,都是翻不得身。
燕望欢这般聪慧之人,怎可能继续投心思,在一颗注定成不了王的棋子上。
“七皇兄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甚至比他更多!望欢,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成为八皇子妃。”
楚霁唇角噙笑。
在他看来,这份诚意已经足够,让燕望欢动心的了。
此时八皇子妃的名头,以及一个未来,母仪天下的后位。
当然。
楚霁看似付出不小。
但燕望欢的价值,也将带给他,更多的利益
不管是心智城府谋算,燕望欢都是不在楚霁等人之下。
她的背后,还有一个没了嫡女
的燕丞相。
且连皇上都对她赞不绝口。
在这些最后。
还有一些连楚霁,都分不明的私心。
他的眼底,燃着一团熊熊厉火。
燕望欢沉默半晌,却是轻笑了一声,道:
“我很好奇,八皇子为何会如此笃定。”
她并未应楚霁的话。
言语当中的讥讽,也是未有丝毫的遮掩。
楚霁皱了眉。
正要开口,远处却是传来,一阵吵嚷的动响。
是从山下而来?!
这意外,来的实在是突然。
连楚霁都是一惊。
燕望欢更是立刻道:
“从胡,去救七皇子妃!”
她先是吩咐了从胡一句,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等到赶到山脚时。
却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眼前,是一片未止的混乱。
到处都是尖叫声和马儿的嘶鸣乱响。
视线所及之处,还哪里有秦依澜的影子?
好在楚霁和燕望欢到来及时。
三言两句之间,便止住了动乱。
从胡也找到了秦依澜。
只不过
燕望欢皱紧了眉。
看着眼前不省人事的秦依澜,怒喝道:
“这是怎么回事?”
“主子”
汾月垂了头,捂着仿是脱了力的手臂,神情间满是慌乱。
“不知道谁的火把,点着了马车,所有的马都被惊着了。我要带着七皇子妃下马车,但是七皇子妃并不愿意,就就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下来了。”
“这般的不小心!”
燕望欢咬紧了牙关,狠狠瞪了汾月一眼,转头同楚霁道:
“殿下,七皇子妃受了伤,万万耽搁不得,我必须立刻带人,送七皇子妃回京城!”
都到了这种生死关头。
楚霁哪里能拒绝。
点了头,道:
“我差人护送你们。”
“谢八皇子。”
燕望欢不敢耽搁。
翻身上马,让汾月带着七皇子妃,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到了京城之中。
七皇子府那头,早已得了消息。
白汝嫣侯在了府门口,一看见面如金纸的秦依澜,眼泪都险些掉了下来。
“这这”
她是又急又怕
。
明是一脸的慌乱,但掌起事来,却是丝毫的不差。
秦依澜已经被抬送到了房间。
无数大夫,忙忙碌碌。
也去太医家中,请了太医过来。
燕望欢端坐在正厅,可是终于能松了口气。
汾月和从胡守在她身后。
虽都是面无表情。
但瞧着,却皆有些狼狈。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秦依澜已是生死不知,但不过片刻,燕望欢还是被七皇子府的管家,请到了书房当中。
楚玉早已在此,等候她多时了。
他满面凝重,一见了燕望欢身影,连忙迎上了前。
“望欢”
“七皇子此时,要守在七皇子妃的病榻之前,以表伉俪情深。”
燕望欢打断了他的话,又道:
“如此,才能不落人口舌。”
“我已是有所安排。”
楚玉虽是如此言说,但看燕望欢的神情不变,还是叹息一声,道:
“我先过去,你在这里,且等我一等。”
“七皇子不必心急。”燕望欢寻了个位置落座,缓了缓酸痛的双腿,又道:“很快,就是我不同你讲,皇宫那边,也会有消息传出来的。”
“我知晓,萧涣匆匆忙忙进了宫。”
“是。”
燕望欢半垂着眼。
倒了杯茶,送到唇边抿了一口,才又道了句:
“今夜,怕是没谁能睡的着了。”
楚玉一愣。
他听出燕望欢话里有话。
却无暇再说其他。
等楚玉一离开,汾月立刻长出了口气,她松弛了下筋骨,原本萎靡的神情,在转瞬之间,恢复如初。
原本好似受了伤的手臂,也活动自如。
她左右张望了一圈,又和从胡,到窗前门边去仔细探过。
确定了周围再没第四双耳朵,汾月回了燕望欢身边,轻笑着道:
“主子,成了!”
汾月瞧着狼狈不堪。
衣衫脏乱,发鬓皆散,还能见不少血迹。
但实际,这些血都和汾月没什么关系。
她可是相当健朗着。
所有的伤,都是强装出来的。
但秦依澜却是不同了。
她那毛病。
可是相当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