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涣的言辞,无疑是要在皇上的气头上,再添加一把火。
但他本性如此。
向来都是直言不讳。
即使逆耳,也照说不误。
有关于近来镇国将军府中,这一连串的乱事。
即使到了此时此刻,知晓王氏叛国。
萧涣心中的疑惑。
也仍未散去。
一切,都太过的巧合了。
好似所有的发展,都沿着幕后一双手的布局,在缓缓走去。
但如果真的有人在暗中操纵。
那又会是谁?
会有如此可怕的城府。
以及将整个皇城,都玩弄在鼓掌当中的布局。
得是多可怕的存在。
萧涣满心疑惑。
但这些猜测,却又过是他一人的揣测,不可轻易言说在外。
而皇上的怒气。
也并未因萧涣逆耳的忠言,消下多少。
眼中有冷意一闪而过,皇上怒声道:
“居然,还有一个余孽?!”
萧涣一愣。
他听出了皇上言语当中的杀意。
是同他的意愿,背道而驰。
他是想要抓到卫献,然后好生打探一番,将一切种种,都问个究竟出来。
但皇上的意思,分明就是斩草除根。
一个不留!
萧涣心底泛起一阵急来,正要开口劝说。
就听皇上再次道:
“此事,由你们,再加九皇子三人来处理,定当尽快抓到卫家余孽。叛国之人,罪不可恕,若是让他跑了,靖楚国威又何在!”
一下吩咐了三个皇子。
可见,皇上对此事,相当的上心。
楚玉的紧皱的眉头略松,连忙低声应道:
“儿臣遵命。”
楚霁也跟着低下头。
只是眼中的阴沉之色,却是未有丝毫散开。
又过了半个时辰。
楚玉楚霁及萧涣终离了御书房。
他们三个面色各异。
其中属萧涣脚步最是匆忙,只随口道了一句,便是快步离去。
剩下楚玉和楚霁二人并肩而行。
却是谁都未曾开口。
直到离了
门口。
一辆不大起眼的蓝顶马车,就停在宫门不远处。
赤色的衣摆灼了视线的一角。
楚玉勾唇一笑,加快了脚步迎上前,压低嗓子,轻声道:
“未想郡主在这,让你久等了。”
燕望欢微微颔首。
却是未多看楚玉一眼。
视线越过他,落到了楚霁身上。
彼此之间,相隔并不算太远。
足够看清彼此眼中浮荡着的神情。
楚霁颇为罕见的,敛了置放在唇角的笑意。
他面无表情看,同燕望欢四目相对间,眼底的阴冷之色,陡然更重了几分。。
是她。
他早已确定。
楚玉没有这番本事。
能让他自己在死局当中,涅槃重生。
但燕望欢可以。
她又一次的,让楚玉翻了身。
楚霁忽然闭了眼。
等他再次睁开双眸时,却是笑了。
“郡主好本事。”
楚霁弯了腰,向着燕望欢行了一礼,薄唇微动,无声地道了句:
“这一次,是我输了。”
他并非自大之人。
但这局,布的虽是匆忙,却也算是完善。
一旦成了。
绝对可以让楚玉永世不得翻身。
谁知晓,会有一个燕望欢的出现。
让楚霁所有的谋算,都成了一场空。
且楚玉这次被叫进宫门,被皇上吩咐,同他和楚濂,一同去追查卫献。
显然,已是将过往错处,都既往不咎的意思。
楚霁这一次的局。
不仅没害得成楚玉。
反而,让他重新出现在皇上面前。
估计很快。
就要再入朝堂。
成为风光无限的七皇子。
胸口的郁结之气,逼上了喉头。
楚霁一口咬下舌尖。
刺了满口的腥甜。
但唇角的那抹弧度,却是没有半分散去的意思。
他走上前,顶着楚玉戒备的视线,同燕望欢笑着道:
“郡主,我过去从未羡慕过谁,然这一次,我倒当真是,是嫉妒起七皇兄了。”
分明是如同
调笑一般的语气。
然而楚霁的眼中,却是未有半分的笑意。
“八皇弟,红颜知己不少,何须羡慕我同望欢的交情?”
楚玉负手而立,刻意挪了步子,站到燕望欢身侧,同她并肩而立。
他唇角噙笑。
只背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微颤动,显然是在强压怒气。
彼此之间,都是心知肚明的深仇大怨。
但面上,却还是要保持住,那副兄友弟恭的姿态。
楚霁眯了眼,微微摇头,道;
“那些寻常人,怎能同望欢相比。”
燕望欢退了半步。
同他们两个,都隔了些距离,之后才道:
“我也不过,是庸庸碌碌的红尘当中,一俗气人。二位殿下谬赞了,望欢愧不敢当。”
“若是你不认,那这世上,就没有敢当之人了。”
楚玉应和了一声,看她不想多说,也是道:
“八皇弟,时辰已经不早了,我先送望欢回府,我们过后再聊。”
楚霁点点头,道:“送七皇兄。”
楚玉同燕望欢上了马车。
未有丝毫停留。
车马用力一甩马鞭,马车很快驶进了夜色当中。
楚霁却是未急着离开。
他站在原地。
望着马车缓缓消失的影子,面上一片阴郁。
有小厮跑上前,将斗篷披上楚霁的肩头,低声劝道:
“主子,时辰晚了,回去吧。”
楚霁并未回话。
等到马车彻底没了影子。
他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待得马车一动,楚玉便迫不及待的,将在御书房当中,所发生的种种,同燕望欢道了一遍。
末了,还又道:
“父皇要我和八皇弟九皇弟一起,追查卫献,倒是个难得的机会。我若是能在他们之前,先一步找到卫献,那父皇定然”
“你找不到卫献。”
燕望欢阻了楚玉的话,她垂着眼,掌心捧着的暖炉,热意散去了大半。
已是察觉不到多少暖了。
楚玉一怔,皱了眉,询道:
“你说卫献已经”
“不,他还活的好好的。”燕望欢终于瞥了楚玉一眼,道:“但你,不能,也不可以找到他。”
楚玉不知缘由。
他本以为,这次奉命捉拿卫献,是个极好的机会。
由此。
可以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
再入朝堂。
但燕望欢却是这般言辞。
楚玉本可以不信她,但有了之前的教训,他还是微微颔首,道:
“我知晓了。”
他没有问太多。
捏着额角,眉宇之间尽是思索之色。
这一个晚上。
出了太多的乱事。
不同于燕望欢和楚霁。
对楚玉来说,这所有一切,都极为突然。
他太需得一点时间,来好好理清思绪。
但还不等楚玉想明。
燕望欢已经递了一封信,到楚玉面前,道:
“这是原本,萧大人应搜到的东西。”
楚玉伸手接过,展开一看,面色却是陡然一变。
“这这是”
“是楚霁伪造的,你和王氏的来往书信。”
燕望欢轻叹一声。
就是她和楚霁不共戴天。
也不得不佩服。
短短不到一日的时间,楚霁竟能布置这一步。
当真是老谋深算。
但凡燕望欢有了些许的疏忽。
楚玉现在,可就不能坐在这里,同她说着话了。
“这信上讲,你知晓卫鞅的死因,只是事关重大,要和王氏在城外一见,亲自言说。”
燕望欢望向楚玉,道:
“不管是字迹,还是行书风格,这信纸上,都同你一般无二。”
“若是萧涣搜到这封信,那”楚玉深吸口气,只觉一阵冷汗,在瞬间打湿了衣衫,“我定当,是洗不清嫌疑了。”
“这封信语焉不详,做不得大数,也无法证明,你杀了王氏。但楚霁只要买通一些仆从,证明你深夜有过离府。那不管如何解释,你违抗皇命偷偷
出府,以及和镇国将军府私相授受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燕望欢声音不重。
但那一字一句,却让楚玉遍体生寒。
当真是好深沉的谋算!
楚霁知晓,将王氏之死一事,算在楚玉身上极难。
但他只要将二者之间,扯上关系。
那以楚玉现在的戴罪之身。
就注定,彻底陷落。
楚霁布置的极好。
唯一出的差池。
是未曾料到,燕望欢对他的了解。
当他向皇上请命的那一刻。
她就已经,猜到了楚霁会有所动作。
他的人前脚放了信离开。
燕望欢便换了一封,放到了原位。
神不知鬼不觉。
只不过将输赢,颠倒了过来。
“望欢”
楚玉深吸口气,望向燕望欢的神情当中,更多了几分敬重。
“这次,当真要感谢你了。”
“你暂且,还无需谢我。”
燕望欢摇摇头,眉宇之间划过一抹凝色,她道:
“此事,还没有完。我虽是在信中留下,王氏欲要叛逃的信息,但毕竟太过仓促。有些内容,过于的粗略,萧大人应是一眼,就瞧出到不对劲来。”
“是。”楚玉也皱了眉,道:“在御书房中,萧涣就已经提出了不对。”
“皇上即使信了王氏叛逃,但她是为何而死,凶手仍是不知。”燕望欢声音一顿,瞥了楚玉一眼,道:“漏洞实在太多,我来不及一一填补,但这些,都必须越快弥补越好。无论如何,都要坐实了王氏叛逃一事,不然,你可就要”
她并未把话说完。
但楚玉,却哪里会不懂。
他也知事态严重,此时还并未可以放松之际。
楚霁那边,定时不会善罢甘休。
在他找到疏漏,再次发难前,定要将王氏一事,彻底尘埃落定才行。
楚玉沉吟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道:
“望欢放心,此事严重,我定当小心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