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望欢?!”
卫献大惊失色。
连全身各种泛着的疼,都是不顾了。
整个人连滚带爬的缩到角落里,瞪着一双眼,眸中满是惊恐。
他一直被蒙着眼。
后又被打昏。
可谓是什么都不知晓。
只好像是睡了一觉,睁开眼,便看见了燕望欢的脸。
着实是被好生吓了一跳。
“四公子,这段时日,让你受苦了。”
燕望欢微微颔首。
任由汾月,捧了她的手腕,拆开被暗红打透的布条,又重新包扎了一遍。
血液的淡腥气,在狭窄的车厢中萦绕。
卫献吸了吸鼻子。
脸色更是白了几分。
他张了嘴。
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卫献来讲。
光是见到燕望欢。
都不亚于是场晴天霹雳了。
他虽是被俘,却是打从第一日之后,便再也没见到过燕望欢。
一心晃晃荡荡。
好不容易才放回到肚子里面。
此时又被提到了喉咙口。
“郡郡主”
卫献蜷紧了身体。
苍白的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
“不知道郡主,找我是所谓何事?”
“确实是有一件小事。”燕望欢瞥他一眼,轻笑道:“四公子无需紧张,只不过,是想要同四公子,商量一番罢了。”
“郡主请讲。”
卫献抹了把冷汗。
心底有无数的念头飞闪而过。
他虽是聪慧。
但却实在,猜不透燕望欢的心思。
瞥了一眼燕望欢的伤手。
卫献头垂的更低,轻声细语地道:
“郡主有话,大可直说便好,同我,千万不要客气。”
同聪明人讲话,当真是方便的话。
燕望欢也未多思虑,直接道:
“卫鞅和王氏,都已经离了人世,此时京城里,镇国将军府的卫家人,已是只剩下你一个人。”
卫献一怔。
神情有一瞬间茫然。
像是没听清楚,燕望欢说出口的话一般。
卫鞅和王氏,
都离了人世?
此时的镇国将军府,已经没有人在了?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镇国将军府!
是在靖楚积威多年的庞然大物。
比丞相府,显赫荣耀的时间,要长久的多。
从卫献被抓,到此时此刻,才过去了多点的时日。
无论如何。
都不会沦落至此的!
卫献抿紧了唇。
但本该是不相信的,但不知晓为何,一颗心哆嗦着,竟是莫名有些发慌。
“不”
他弓着腰。
一双眼偷偷盯着燕望欢。
瞧着她面上,那抹轻浅的笑意,心终于彻底坠入了谷底。
卫献看的出来。
燕望欢,没有说谎。
这是实话。
镇国将军府,真的已经死干净了。
卫献满眼茫然。
“郡主”
“是我做的。”燕望欢阻了他的话,淡淡道:“你又当如何?”
作为一个卫家人。
此时又和有着血海深仇的死敌,处在同一个马车当中。
卫献该是要报仇的。
他应该不惜一切。
拼尽性命。
纵使杀不得燕望欢,也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如此。
才能对得起卫鞅和王氏的在天之灵。
卫献咬着牙。
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真的有想过要动手的。
但卫献不敢。
他怕的要命。
身体的所有反应,都是因为恐惧,而非憎恶。
卫献向来自诩聪慧过人。
但他实在想不到。
燕望欢究竟要如何,才能以小搏大,做到这根本不可能的一切。
而她仅仅,只是一个贫民窟出身的私生女。
卫献心如死灰。
这辆马车的目的地。
可能就要作为他的埋骨之地了。
“卫献,你同其他卫家人,并不相同。所以,我也给你一个,活下去机会。”
燕望欢似是看出了卫献眼中的绝望。
说出口的话,让他已如死灰般燃灭的双眼,再次亮起了微光。
“当当真?”
“自然。”
燕望欢含笑颔首。
而卫献,也顿时瞪大了眼。
他不想死。
卫献打小胆子就小。
莫说是上战场,就连瞧见杀一只鸡,都要昏过去半天。
他惜命。
若是有活下来的机会。
自是想要牢牢抓在手里。
“郡主。”卫献张开嘴,从口里吐出的声响,却是带着浓浓的恐慌,“你相信我,我我绝对不会报复的!我也没有那个本事,只要郡主肯放了我,我保证一定会远离京城,再也不会回来!”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仿是和燕望欢处在同一架马车中,就已经消耗了他身体当中,全部的力气。
“若是如此”
燕望欢声音一顿,似是沉思了片刻,又道:
“不过,虽是没了卫鞅和王氏,但你可会,再回来找大夫人?”
“不会的!”
卫献连忙摇头。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活下去的可能,自是不肯有半分错过。
接着又道:
“郡主,我不会回京城,也不会到附近,我会走的越远越好!郡主,我真的真的不想死啊!”
眼泪滚了满脸。
卫献满身的狼狈,还哪有半分,镇国将军府四公子的姿态。
“其实,你就是回京城,也是寻不到大夫人和唤喜的。”
燕望欢轻叹了一声。
从汾月手中,接了只剩温热的手炉,缓缓又道:
“她们两个,都已经走了。你们一家人,其实在底下,只差你一个人,便能够团圆了。”
卫献瞪大了眼。
强烈的恐惧冲击着全身。
却是莫名,有了些荒谬的适应感。
他就该知晓的。
卫鞅和王氏都已经出了事。
燕望欢怎么可能,会放过大夫人和燕唤喜。
她们若是还能平安无事。
卫献才应该意外。
他实在是又慌又怕。
报复的念头,在心里留存的时辰,不过短短一瞬。
就彻底消失无踪。
“我不懂”
卫献摇着头,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郡主,我真的不会报复的,我永远都不会回来,我真的不想死,求求你放过我”
“你既是还能见到我,我自然会给你一个机会。”
燕望欢看卫献所言所语,以及表出来的神情,都不似作假,也就微微一笑,又道:
“卫献,你虽是镇国将军府中人,但同我之间,毕竟交集不多,所以”
卫献一怔。
眼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光亮。
燕望欢也并未让他失望,道出了句:
“从今日起,离开靖楚,不管是塞外西域还是大况,你去哪都好,就是不许再回来。”
“好!”
没有任何迟疑。
卫献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他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这皇城。
他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了。
“把银子给他。”
燕望欢让汾月拿出包裹,送到了卫献的手中。
他连忙接过。
入手是沉甸甸的一包。
透缝瞥了一眼。
既有散碎的银子,也有大额的银票。
其数量,足够保证让卫献,在几十年之内,都衣食无忧了。
卫献的面上,有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
燕望欢同镇国将军府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但对待从未参进恩怨当中的他。
却能饶过一命。
“郡主”
卫献张了张嘴。
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等着马车缓缓停下,从胡撩起车帘,对着燕望欢微一颔首。
“走吧,记住你的话。”
燕望欢瞥了卫献一眼,又道:
“莫要忘了,你没有第二次机会。”
卫献咬了咬牙。
抱紧了怀中的包裹,对着燕望欢,用力点了点头。
他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迈下了马车。
跑出了一段距离,卫献才止住了步子,回过头,望向了遥遥远处,还在初晨当中,沉眠着的皇城。
卫献叹息一声,眼中有无比复
杂的神情,飞闪而过。
他还是第一次离开这里。
却也清楚的知晓。
至此以后,绝对不会再回来了!
卫献用力抹了把眼泪。
转过身。
他再也没有回头。
但也就是因此。
卫献才是没有注意到。
在距离他不远处。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掠过。
汾月回到马车,道:
“主子,他真的走了。”
燕望欢并不惊讶。
只微微颔首,道了一句。
“这卫献,果真是个聪明人。”
“他真是不打算为镇国将军府报仇了?”
真阳颇有些惊讶。
若换成他是卫献的话。
自己最近的亲人,都被屠了个干净。
是不惜性命,也要同归于尽的。
但卫献却是不同。
胆小懦弱,又不经事。
跟卫献及王氏,是完全不同的性子。
也不知晓。
嚣张跋扈的镇国将军府,是怎么养出这软囊书生一样的卫献?
真阳撇着嘴,嘀咕道:
“真是个怪人。”
“没什么好惊讶的,他被我们捉住时,那副模样你也不是没看着,怂的很。”
汾月沉着脸,皱紧了眉头,道:
“主子,当真是这么放了他?万一卫献日后反悔,想要回来报复,可是颇为麻烦。”
“暂不需要注意着他,最近生事太多,且等风头过一过。”
燕望欢半阖着眼,轻声道:
“等到况铮那边空下来,差个人去盯着,若是有所动作,直接杀了便好。”
汾月同真阳对视一眼。
齐齐点了点头。
最近京城当中生出的乱事,属实不少。
不想惹人注目。
最好还是暂时敛下锋芒。
听着周遭有动响,汾月探头向外瞧了一眼,低声道:
“主子,快到城门口了,可要直接回府?”
“不,暂且等一等。”
燕望欢略一沉吟,道:
“等晚些,趁着车马多了,再进城门。也不急着会丞相府,我们先到七皇子府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