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献当着王氏的面被杀死。
而燕望欢的笑声。
更似如同来自地狱深处,诅咒的低语。
不停回荡在王氏耳边。
燕望欢微眯着眼。
眸底是毫不遮掩的开怀。
看到王氏悲痛欲绝。
燕望欢却没有丝毫的怜悯。
甚至还道了一句:
“外祖母,原来你的心愿,就是把仅剩的孙子,也推进地狱当中,和你们一家团聚?你这当长辈的,还真是是好狠的心呢。”
王氏抱着头。
身体抖如筛糠。
她已经被巨大的绝望和悔意所淹没。
连神智,都变得有些不清醒。
嘴里面嘀嘀咕咕的。
脱出口的,却都是一些含糊不清的言语。
连完整的句子都组不成。
眼泪却一直在掉。
王氏早就准备好去死了。
她上了年岁。
反正活不了几年。
但即使要离去,王氏也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带着燕望欢,一同陷入地狱才行。
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燕望欢平安无事。
最后被她害死的人,却成了卫献。
尖嚎一声比一声凄厉。
王氏仿是要将喉咙吼破一般。
即使被堵住了嘴。
也能听到,她崩溃的哀鸣。
一盏茶之前。
王氏还能相当傲慢的,主动去撞刀锋,决心即使自尽,也不会让燕望欢,如愿取了她的性命。
可是现在
她已是心如死灰。
整个人都痴痴傻傻。
王氏瘫坐在地。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两眼空洞无神,仿是一具失了魂儿的行尸走肉一般。
“我们地狱再见,外祖母。”
燕望欢勾唇一笑。
从汾月手中拿了长剑,一寸寸推入王氏的心口。
带着无尽的怨愤和滔天的悔意。
王氏瞪着眼睛。
到底是在这荒山野岭当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至此。
镇国将军府。
全军覆没!
燕望欢垂着眸。
视线久久落定在王氏的尸骨之上。
半晌。
她轻笑一声,道:
“莫急,你不会是最后一个的。”
燕望欢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镇国将军府。
他们只不过是在对付大夫人和燕唤喜的路上,出现的一个绊脚石而已。
挡了她前进的路。
自然要被踹开。
燕望欢深吸了口气,将充盈在喉头的血气吐出,她望向况铮,皱眉道:
“你的伤,如何?”
“没关系的。”
况铮摇了摇头。
显然对手伤并不在意。
他更关注的,还是燕望欢身上的伤势。
“望欢,这里我来处理,你先回去处理伤口,等过几日,风头过一过,我再去寻你。”
王氏身陨在此。
绝非小事。
且镇国将军府,最近接连遭遇祸端。
怎看,都并不像是意外。
就算是为了表面功夫,皇上也定会彻查。
而到时候。
若是做的不干净。
可就有不小的麻烦了。
燕望欢略一沉吟,正要开口,就听况铮道:
“无需担忧,我自有主意。”
他太过了解燕望欢。
不管一举一动。
甚至一个眼神。
都能清楚她的心意。
事关重大。
又太过凶险。
况铮独自一人,便是将风险,全部遮在己身。
即使只有着微乎其微的可能。
他也不希望,燕望欢遇险。
况铮轻叹了一声。
指尖虚抚过起燕望欢的面颊,他轻声道:
“我之前,总是盼着,你愿意多依赖我一些。”
“况铮”
燕望欢避了他的眸光,心绪动乱。
她只能瞥了眼周围。
瞧着况铮带来的那些人,正在飞快的处理着尸体。
很快。
连萦绕在周围的血气,都淡薄了不少。
燕望欢叹息一声。
她从不是依赖谁的性子。
但况铮,又是真的,帮了她太多。
况铮随了燕望欢的视线,再一次道:
“不过我知你性情,比起要你交付,不如由我来送,如此,我亦是欢喜。”
燕望欢太懂人心。
真心假意。
大多都能看的清楚。
也十分确信,况铮此时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都并非是妄言。
而是真心。
况铮并未再多说。
还有太多的事,需要处理干净。
夜太短。
留给他们的,不过几句话而已。
况铮轻叹了一声。
转了头,冷声吩咐道:
“送望欢回去。”
汾月真阳对视了一眼,齐齐应了一声。
从胡站在一旁。
虽是未开口,却是上前了一步。
显然是信服了况铮的话。
燕望欢知晓。
此刻并非拖延之时。
她点了头,低声道了句。
“我回去等你。”
况铮一怔。
黑眸中浮起一抹笑意。
他道:
“好。”
新的马车,已经等在了不远处。
依旧是无比普通的模样。
怎么瞧,都是相当不起眼。
从胡在上马车之前,走到卫献的尸体旁,提着他的衣领,丢进了车厢当中。
他在车厢里滚了一圈。
脑袋重重磕在了窗沿之上。
汾月最先上去马车。
瞥了一眼卫献,抬脚将他踹在了角落。
回去的路,依旧是由从胡负责赶车。
真阳受到的伤势最重。
靠在角落里,哼哼唧唧的动静,许久都没停过。
把汾月听的烦了,没好气的瞪过去一眼,不耐道:
“你吵什么吵?叫魂呢吗?给我安静一些!”
“真凶。”
真阳嘀咕了一句。
捂了胸口,安静了一会儿,又凑近了汾月,低声询道:
“汾月,你知晓我被抓,可有担心过我?”
“我担心你?”
汾月冷笑一声,没好气地道:
“自己没本事,被人家抓去当了人质,若非主子棋高一筹,你可要害得主子也险些出事,居然还有脸问?我都巴不得,先镇国将军府一步,一刀抹了你的脖子!”
真阳被她吓了一跳。
一缩脖,整个人向后躲了躲。
他属实是心虚。
被汾月一训。
更是连刚解决掉镇国将军府的喜意,都淡了不少。
真阳抿了唇,偷偷瞧向燕望欢,见她阖着眼,似是在假寐一般,到了嘴边的话,又被生生咽了下去。
他怎都坐不稳当。
折腾了半天。
又忍不住凑到了汾月的身边,低声询道:
“汾月,你说主子,可会生我的气?”
“生你的气?”
汾月嗤了一声。
却也是瞥了眼燕望欢。
犹豫了下。
她肃了面容,压低声响,沉声道了一句:
“真阳,你要知晓,除了主子之外,是无人想要救你的。”
汾月并未把自己摘出去。
也是知晓。
换成是自己被抓,真阳也会是一样的态度。
他们的责任,就是保护燕望欢。
一切,都要以燕望欢为先。
真阳愣了愣。
眼中有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
“是我的错。”
他抿了唇,叹息了一声,又道了一句。
“我不该疏忽的。”
“若是知道错,便还有的救。”汾月看他失落,难得安慰了句,“况且,主子也没有怪你,有主子护着,少爷也没说什么。但同样的失误,是绝对不能再犯了,以后定要万分谨慎,不得有半分的疏忽!”
“知晓了。”
真阳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整个人,都似是萎靡了不少。
盯着窗沿发了一会儿呆,再次开口道:
“辛夷辛夷她,可有说些什么吗?”
“她”
汾月正要开口。
燕望欢忽然睁了眼,道:
“真阳,辛夷在等你回家。”
他们方才都是细声细语。
但真阳一时恍惚,未继续压低声响,才让燕望欢听得。
她阻了汾月的话。
汾月也立刻明了她的心意,当即闭口不言。
真阳用力揉了揉额角。
对着燕望欢咧咧嘴,似是有些羞愧一般,道:
“主子,我”
“无需自责,王氏有了赴死之心,不是你,
也会有其他的法子。”
燕望欢哪里能不知晓。
真阳被抓,心里定是无比焦躁。
他成了一枚棋子。
被王氏把控在了掌心,成为了对付燕望欢的工具。
偏偏又实在是反抗不得。
但这并非,是真阳的过错。
只要是燕望欢身边的熟面孔,但凡离门,都会成为被盯视的对象。
真阳没有错。
若一定要说些。
不如讲是倒霉,要更合适一些。
“谢主子。”
真阳眼中,有感激之情一闪而过。
提到了嗓子眼的心,也终于能放回到了肚子里。
汾月本想再训一训他。
但燕望欢都开了口。
她也不好继续说些什么。
真阳又得了意,扬起眉毛,冲着汾月挑了两下,笑道:
“看吧!我就说了,主子最护着我,才不会怪罪我呢!”
汾月面无表情,只道了句:
“知晓了,你方才说的,我定会一字不差,转告给少爷的。”
真阳一怔。
他虽经此一事,已是全心,都奔向了燕望欢。
但燕望欢对待自己人,素来是极好的。
他既是信服,又是感激。
也敢在燕望欢的面前,嬉皮笑脸闹一闹。
可对于况铮。
真阳实在是怵的很。
听了汾月要告状,脸都有些发白,连忙哀求道:
“汾月,我就是随口胡说的,你心好,可千万莫告诉少爷啊。”
汾月冷哼一声。
全当听不见身边有人在讲话。
任凭真阳哀求不断。
也只是冷着脸。
将他当成是蚊蝇一般,除了伸手一挥,是完全不作理会。
真阳还想再说。
但嘴巴才刚刚张开。
他同汾月的面色,齐齐都是一变。
两双眼,同时盯向了倒在车厢角落里的卫献。
不知是否是错觉。
他们似乎听见,有一声剧烈的喘息。
就在耳边。
燕望欢倒是不惊讶。
她看着卫献缓缓睁开双眸,轻声道:
“又见面了,卫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