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得了燕望欢的交代,一直留神注意着从胡,担心他一时冲动,影响了计划。
纵然,她也恨不得冲上前,去了结掉秦依澜。
秦依澜怎都没想到,她能给七皇子府,再见到燕望欢。
那一瞬间,她瞪大双眼,如同给青天白日里,瞧见了什么恶鬼一般。
纤纤玉指骤然捏紧了珠串。
细绳绷到极致。
散了满地乱滚的佛珠。
有一颗磕到了燕望欢的足尖。
她弯身捡了起来,唇角浮着一抹淡笑,亲自走上前,递回到秦依澜的面前。
“七皇子妃当真是菩萨心肠,才这般年岁,就开始吃斋念佛了。”
秦依澜娇躯一颤。
她是真的怕了。
既是没想到燕望欢遇险,还能平安无事。
也未料到,楚玉竟会带着她,一同回来皇子府。
秦依澜低垂了头,不敢去和燕望欢对视,面颊浮着一抹不自然的潮红,藏在袖下的掌,紧紧捏成了拳头。
她心虚的很。
口中支支吾吾的,过了好半晌,才道:
“劳烦郡主了。”
她咬紧了牙关,强行克制住指尖的战栗,顶着燕望欢似笑非笑的目光,接过了那一颗佛珠。
淡雅的檀香冲入鼻息。
给佛珠牢牢掌握在掌心,秦依澜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安稳。
她还不确定,燕望欢是否已经知晓了真相。
但比起燕望欢,楚玉才更让她担忧。
有些事,给聪明人眼里,早都是心知肚明的,无需一切都摆在台面上。
只是秦依澜还不够通透。
楚玉不明说,她就提心吊胆着。
不仅是睡不着。
生怕楚玉因此恼怒,给她赶出了府门,成个弃妇。
燕望欢瞧她神情,又看秦依澜时不时瞥着楚玉,就知晓这七皇子妃心里头,还抱着给一切都藏下的念头。
倒是天真。
楚玉碍于秦侍郎,不想跟她给此时撕破脸。
但秦依澜,却是真给他们,都当成傻子去唬
了。
燕望欢轻笑一声,瞥了楚玉一眼,道:
“我这次来,是帮七皇子妃解决麻烦的。”
“麻烦?”
秦依澜一怔,这才舍得用正眼去看燕望欢,只是一瞧见她惨白的脸,以及那包了布巾的掌心,双眼就宛如给银针,狠狠刺过一般。
她慌乱更甚,用力一咬下唇,才能出声道:
“郡主既是受了伤,还是回去好好休息的好,我七皇子府若有麻烦,我自当会处理,就不劳郡主这个外人挂心了。”
秦依澜已有逐客之意。
她此时,是一眼都不想看燕望欢。
更莫说是还有楚玉给面前。
她生怕露出半分端倪,给察觉出来。
却殊不知,那些给暗中流转的阴暗心思,早给看了个分明。
燕望欢仍在笑,嗓音越发的柔了。
“千防万防,怕的是家贼难防,有心人就藏在身边,却不知晓。”
秦依澜指尖一颤,深吸口气,强撑了气势,道:
“郡主这意思,是我府里,出了内贼了?郡主若是没有证据,就因着受了伤,心里头不满,平白过来闹,我性情虽是温厚,可也不会纵着谁,给我府门里头空口抓人的。”
她语气强硬。
言谈之间,终是找回了几分冷静。
似是笃定了燕望欢没有证据,对她造不成威胁。
就是怀疑,也没办法。
燕望欢没死,是她运道好,但这次遇袭,只能认栽。
“七皇子妃所言极是,不过”燕望欢面上笑意不减,只是眼底深处,却匿着一片冰寒,“调查出来府里头有叛徒的,并非是我,而是七皇子。难道七皇子妃,为了护着一个还不知是谁的叛徒,要连自己夫君的结论,都是不听的吗?”
秦依澜一怔。
下意识望向了楚玉,触及到了他冰冷的视线,心底顿时生出一片胆寒。
如给寒冬腊月里,坠入万丈冰窟。
楚玉知晓了。
她压在心底最深处
的秘密。
他可是要帮着燕望欢,来对付她?
但她才是名正言顺的七皇子妃。
那燕望欢,算是什么?
竟让楚玉如此相护?
秦依澜又气又慌,连失了血色的唇,都止不住地发抖。
燕望欢打量了她一会儿,竟是上前一步,压低了嗓音,安慰似的道:
“放心吧,你会继续待在这,当你的七皇子妃的。”
她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不等秦依澜有所反应,燕望欢转过身,冷声道:
“七皇子要惩处府里的叛徒,你们都出去,给门关紧,没有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府里的下人都是一愣,齐齐看向楚玉,见他半阖着眼,并未有阻止之意,才过去关上了门。
很快,闲杂人等都已经离去。
给秦依澜的身侧,只剩下了个面色颇为难看的贴身婢女。
这是张熟面孔。
给之前的赏花宴上,就是她,引着燕望欢去换衣裳。
也是她,将那柄要命的短刀,送进了槐兰的身体。
她已是慌得不行。
躲在秦依澜的身后,身体抖如筛糠。
就是不知情的人到来,也能看出她的不对。
从胡眼眸凌厉如刀。
定定落在她的身上,哑声道:
“是你!”
那婢女给他凶狠的眼神一刺,两条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一双眼蓄了泪光,竟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她不停摇着头。
躲着从胡的视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依澜皱起眉,竟是一甩袍袖,遮了那婢女,呵斥道:
“燕望欢,你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七皇子妃还不明白?”燕望欢轻笑一声,道:“之前来府来的刺客,竟跟着七皇子妃的贴身婢女有所勾结,这话传出去,怕不是连七皇子妃身上,都要沾到污秽。我这可是在帮你。”
“说的倒是义正言辞!”秦依澜冷哼一声,“给我看来,怎更像是郡主心有不满,想
用这种法子,来故意惩治我的人,给我眼色看吧?!”
“若是你真这么想,我也不多解释。”
燕望欢寻了张椅子,自顾自的落了坐,端起茶杯,道:
“一切,就看七皇子,如何决断了。”
她懒得跟秦依澜多废话。
反正结论已定,不如让楚玉张口。
那贴身婢女跟了秦依澜也有了不少的年头。
又是因了她的缘故,才会误杀了槐兰。
秦依澜自然是想保下她的性命。
她哀求的目光转向楚玉。
燕望欢上门相逼,已是在明着打她的脸。
若真给婢女让出去惩处,岂不是坐实了,她这个七皇子妃,还比不过燕望欢,给楚玉心中的分量来的重。
那她,算是什么了?
日后又有何脸面出去见人。
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她可以退步,随意交出去个旁人,给燕望欢泄愤也好。
贴身婢女,所代表的是秦依澜的脸面,终究是得保住的。
“殿下”
秦依澜眼底泛红。
声音当中,已有了隐隐的泣意。
她的夫君,该是会护着她的。
怎都不会让燕望欢,找上门来欺辱她才对。
楚玉叹息一声,低声道:
“依澜,她今日能勾结刺客,伤了长平郡主,明日也可能会因一时之气,害了你的性命。此人,绝不能留,你就莫要护着她了。”
他这一句话,已定了结局。
秦依澜怔忪许久。
她愣愣地望着楚玉,眼底一片凄然。
竟真如她最不想看到的一般。
楚玉选了燕望欢。
要当着她这个七皇子妃的面,要惩处她的贴身婢女。
这是浑然没给她放在眼里。
燕望欢抿着茶。
她所看到的,和秦依澜完全不同。
楚玉心底,早是厌极了他这个七皇子妃。
却仍是温声软语哄着。
殊不知,秦依澜还活着的全部意义。
就是因为她有个当侍郎的父亲。
她仍在为楚玉的偏颇伤感
。
却未知晓,连自己都是危在旦夕。
秦依澜以为楚玉有真心。
但图谋皇位的,有几个会真在意那些儿女私情。
燕望欢耐心等着他们商量完,放了茶杯,道:
“从胡。”
“在。”
从胡上前一步。
一双蕴满了凶戾和寒意的眼,从秦依澜转到了那婢女的身上。
杀意沸腾。
总有人要为槐兰的死付出代价。
秦依澜暂且动不得。
但利息,是得要先收一些的。
从胡步步向前。
即使手上未执利刃,瞧着又是少年模样,却仍然人打从心底,感到一阵森寒。
他走到那婢女身前。
缓缓蹲下了身。
从胡手上是沾过的血的。
从他身上散出的戾气,极为骇人。
婢女早已吓得傻了。
她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已是躲无可躲。
从胡就在距她一步远的前方。
那双大掌,已经贴向她脆弱的脖颈。
她尖叫一声,都到了生死关头,她毫无办法,只能连连求饶。
“我不是故意要杀她的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主子救我我不想死啊!”
但她的挣扎,给从胡面前毫无意义。
她不想死,难道槐兰就想吗?
那双铁箍一般的手,到底是落到了她的颈上。
掌心能感受到发狂般跳动的脉搏。
只消轻轻一握。
她的命,就会陨在从胡手下。
从胡闭上眼。
似被一道午后的阳光刺了眼。
那婢女已吓得如疯似魔,崩溃的发出一声声哀嚎。
“主子救我!”
“救我啊!”
尖叫声就浮在耳畔。
秦依澜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但她看了楚玉一眼,偏过头,终究是一言未发。
到底,不过一个奴婢而已。
死就死了。
她在乎的,并非是个贴身婢女。
而是楚玉的态度。
从胡正欲了结那婢女的性命,燕望欢却忽然抬了眼,制止道: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