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胡手下的动作一顿。
他回头望向燕望欢,眸中满是疑惑。
燕望欢却未解释。
只静静地和他四目相对。
迟疑半刻。
从胡到底是放了手。
他退后半步,低着头,等待着燕望欢的吩咐。
对于槐兰的死。
燕望欢的在意,丝毫不比从胡来的少。
她顶着秦依澜警惕的目光,走到那婢女身前,柔声道:
“你想活吗?”
婢女早吓的傻了。
一听到有活命的机会,还哪有心思去想其他。
她拼了全身力气点着头。
一双通红的眼,死死盯着燕望欢。
像是望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郡主”
她抓了燕望欢的衣袖。
声音抖如风中残烛。
“我不想杀她的奴婢真是无心,郡主,奴婢错了”
“求求郡主饶我一命吧!”
“这都不是我的意思,我真的不想死啊”
她痛哭出声。
眼泪打在燕望欢的手背。
很烫。
是活人的温度。
燕望欢深吸口气,手指拂过她的眉眼,柔声道:
“你用什么伤的槐兰?把那东西找来给我。”
婢女一愣。
显然是摸不清燕望欢的意图。
但她别无他法了。
这间厅里的所有人,都默认了她的结局。
甚至连秦依澜,都放弃了她。
想要活下去。
只有听从燕望欢的话,这一条路可以走。
婢女手脚都是软的。
给地上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她给从胡的盯视下,回去房里,取回了一柄短刀。
短刀并不算锋锐。
靠近刀柄的边缘处,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
是槐兰的血。
燕望欢接了刀,对着一脸惊慌的婢女含笑颔首,道:
“你可以走了。”
婢女瞪大了眼,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真真的?你肯放过我?”
“我说到做到,你已经可以离开七皇子府了。”
她依然在笑,唇角的弧度无比柔和。
从胡皱紧了眉,正欲开口
,辛夷走到他身边,给他使了个眼色。
燕望欢无论要做什么。
都是有道理的。
辛夷即使心有不解,也不会去反驳。
婢女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她瞄着燕望欢,又看了几眼七皇子和秦依澜。
见着无人开口阻拦。
她才算松了口气。
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她弓着腰,脚下踮着碎步,跑向给关紧的房门。
这生死一遭过去。
没想到还能有好运气。
能脱了奴籍,日后再不用当个下人了。
手指已经触上了门板,她的眼里划过一抹欣喜。
眼看就能离开这儿。
这条命,可算是保住了!
那婢女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但还未享受多久欢愉,她的脚步忽然一顿。
从后腰传来的痛楚,如潮水般涌上意识。
她张开嘴,却是只呕出一口血来。
晕眩感越来越重。
她艰难地转过头,对上了一双噙着淡笑的眼。
燕望欢歪过头,轻声道:
“我骗你的。”
婢女打了个寒颤。
目光下移。
她看了一角熟悉的刀柄。
那曾要了槐兰性命的利刃,此时已没入了她的身体当中。
燕望欢仍然在笑。
温良的善意,并未从她身上散去。
若是单从表面来看,任谁都是想不到,那柄刀,是她亲手送进了婢女的血肉当中。
辛夷丝毫不惊。
只是瞥了从胡一眼,轻声道:
“你看见了,主子是不会放过她的。”
辛夷从来没有怀疑过燕望欢的杀心。
她怎么可能会放杀了槐兰的人,安心离去。
就算婢女之所以会动手,是因为秦依澜的吩咐,她只是一把给人握在手里的刀。
但燕望欢,却是真的失去了槐兰。
她可以原谅这个婢女。
但无法替槐兰做出决定。
燕望欢做的,是送这婢女,到底下见槐兰。
她垂着眼,看着面前一脸不可置信的婢女,眸底闪过一丝冷然。
血液染红
了脚下的地面。
大片赤色晕开视线。
秦依澜跌坐在地,发出一声干呕。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燕望欢竟会亲自动手。
鲜血染红了衣袖。
她却全然不在意似的,还回过头,对着秦依澜微微一笑。
“无需担心。”
燕望欢抽出短刀,从婢女身体当中喷涌而出的红,溅上了她的面颊。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眉眼微垂,浓长的睫羽微微翕动。
指尖拂过婢女颤抖的唇角,落在她逐渐无神的双眼。
燕望欢弯下腰,轻声道:
“我很快,会送你主子下去陪你,你且等等。”
她话音落下,不去看那婢女脸上狰狞的神情,后退半步,燕望欢略提了些嗓音,道:
“从胡,了结她。”
从胡立刻上前。
接过那柄给血染红的短刀,抬手抹过婢女脆弱的颈。
寒光掠过,血色飞舞。
她倒在地上,再无了声息。
从胡长出了口气,盯着尸体沉默了半晌,才转了头,给短刀双手奉到燕望欢面前。
“主子。”
他心结得以开解。
这婢女的死,让他确定了,燕望欢对着秦依澜的杀心。
也只有追随着她,才能给槐兰报仇。
什么夺嫡之争,皇子内斗。
从胡都是不想理会了。
他劳碌半生,经了无数明争暗。
最后连个姑娘都没保住。
只得到了一具冰冷的尸骨。
他已存了死志。
跟着燕望欢,既是为了报仇,也是想着,他这条命,既没能守住槐兰,那就给她最为在意的人。
身前的尸体已慢慢失去了温度。
燕望欢这才去看秦依澜。
她的脸上,还沾着几滴尚未擦去的暗红。
此时的模样,落在秦依澜的眼中,无比骇人。
她两条腿都是软了。
眼里更满是惊恐。
燕望欢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杀鸡给猴看。
先答应放了这婢女。
是提醒给楚玉,让他知晓态度。
不是死了一把刀,就可
以粉饰太平。
秦依澜和婢女的命加在一块,给她心中,也没槐兰来得重。
这一切,燕望欢都在牢牢记得。
而之后要了婢女的命。
则在告诉秦依澜。
就是有楚玉相维护,她也必死无疑。
燕望欢面色柔和依旧,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她望着秦依澜,轻声道:
“贼人已伏诛,日后七皇子妃,可以安心休息了。”
秦依澜娇躯一颤。
她贴身婢女的尸体还躺在不远处。
死不瞑目。
双目已经涣散无神,却仍在牢牢盯着她。
血腥气不停袭上鼻息。
秦依澜几欲昏厥。
尤是再看到燕望欢唇角的淡笑。
更是满心惊骇。
这燕望欢,居然真敢杀了人?!
还是当着她的面。
杀了她的婢女。
秦依澜本该发作。
但她一对上燕望欢的目光。
就控制不在的想起方才那一幕。
她分明在笑,但动起手来,却是毫不手软。
轻而易举的要了她人的性命。
秦依澜到底是没敢吭声。
楚玉站在一旁,面色有些难堪,却并未说些什么。
既是已经应允了燕望欢。
且婢女已死。
事情落定
他自然不会做多余之事,影响和燕望欢的关系。
楚玉再未看向那尸体一眼,只道:
“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燕望欢摇了摇头,“七皇子妃好似受了惊讶,你还是好好安抚她吧。”
“那你路上小心。”
“谢七皇子。”
该处理的事儿,已经落下帷幕,她还有其他事要做,自然不会再留。
临别前,燕望欢深深望了秦依澜一眼。
那双黑眸深处,所藴藏着的暗意,让她不寒而栗。。
这件事,绝未过去。
时间还长,她们慢慢来算。
燕望欢抹掉面颊沾染的暗红,踩着地面凝固的血液,转身离了七皇子府。
辛夷和从胡跟在她的身后。
等离了府门,燕望欢止了步子,身体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主子!”
辛夷一惊,忙上前去搀了她,紧张道:
“这是怎了?我们去医馆!”
“无事,就是有些乏了。”
燕望欢一夜未眠,情绪大起大落下,自然有些挨不住。
倚靠着辛夷稳定住身形,她低喘一声,道:
“辛夷,你再走一趟,给马车上的食盒送回去,务必交到楚玉手里。”
“是。”
她的吩咐,辛夷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离开燕望欢身边,只由个从胡在这照看,她到底是放不下心。
辛夷一路小跑,取了食盒,又匆匆忙忙进了七皇子府。
她一句话都未多问。
像是丝毫不好奇,不过一个食盒,还要大张旗鼓的送到七皇子手里。
从胡沉默地守在燕望欢身侧,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却也没有开口。
倒是燕望欢,瞧过他一眼,解释道:
“送回那食盒,是为了证明给楚玉看,我有喝过,还是信任着他,我们之间的交易,可以继续。”
和楚玉那等城府深沉之人打交道。
得需处处留意。
她这次做的过分,给七皇子府,当着他的面杀了人。
算是折了楚玉的颜面。
给彼此的关系,闹的颇僵。
虽是再来一次,燕望欢也会如此而为,但若还想继续彼此之间的合作,表面上的功夫,便弱不得。
从胡恍然,这才知晓燕望欢,为何会给马车上倒掉半碗汤。
她想的太深太远。
心思谋算,比从小养在皇家,勾心斗角的众位皇子,还要来的机敏深沉。
恨不得走出一步,就给之后的所有路,都料想个清楚。
从胡不由侧目。
对着燕望欢,更是生出了几分敬佩来。
他垂着手,视线警惕的扫动着周围,同时轻声问:
“等下,还要去什么地方?”
燕望欢眯了眼,顺手摘掉头上剩余的发簪,任凭长发散落,卷起一缕长发给指尖把玩了一会儿,她才道:
“去一间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