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还敢提起燕唤喜?
大夫人两眼发红,看燕望欢仍是一脸的关切,恨不得冲上去撕破她脸上虚伪的面具。
她是故意的。
到这里来撕破伤疤。
藏在袖下的手掌捏成拳头,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的皮肉,疼的她浑身一颤。
大夫人强忍了火气,咬牙道:“我身体很好,用不着你来担心,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
居然真的忍下了?
燕望欢有些惊讶,看她脸色,分明已经气到了极致。
这可当真是古怪的很。
果然,大夫人这段时间的安稳,是因为在背后藏着更大的阴谋。
她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燕望欢并未离开,脚步动都未动,亲手帮大夫人斟了茶,递过去,柔声道:
“脸色这么差,娘若是不舒服,可千万莫要强撑。单嬷嬷走了后,娘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婢女伺候,最近不是新进府一些人,娘不如去挑上几个?”
她太清楚大夫人的软肋了。
一针见血。
刺的她躲无可躲。
先是燕唤喜,又来单嬷嬷。
她的失败被燕望欢重新提起,展在眼前。
大夫人哪里能受得了。
燕望欢眼中有冷光划过,她死死的盯着大夫人,不错过她脸上任何的情绪波动。
大夫人咬紧牙关。
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怒火中烧,胸腔里翻涌的,只剩下对燕望欢的杀意。
绝对不能留她了!
燕望欢活在世上的每一天,都是对大夫人最大的侮辱。
必须,要尽快解决掉她。
越快越好。
燕望欢等了好一会儿,已经做好大夫人发作的准备,没想到她却阖了眼,面上的肌肉抽动,竟是咬牙道:
“你出去吧。”
饶是燕望欢做足了心理准备,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果然,不对劲。
她到底为什么能忍耐下去?
燕望欢没
有继续留下,凭借大夫人的心性,就是再问,也听不到什么了。
这一趟,她的收获已经足够。
至少知道了大夫人,果然是有所谋划。
“既然母亲无事,那望欢就先行离开了,等您好些了,我再来看您。”
她起了身,深深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动身离去。
脚步声很快消失。
燕望欢彻底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大夫人一人,她面带寒霜,再不掩饰眼底吞吐的火光。
她豁然起身,忽然一把扫掉桌上杯盏。
茶水四溅。
瓷片落了满地。
门口的两个婢女吓了一跳,连忙踮着脚跑进门,见状,心底都是一慌。她们对视了一眼,蓝衣婢女没敢上前,只让贴身婢女走上前,弯了腰,轻声道:
“主子,那燕望欢万死不辞,您莫要气坏身子,那可就让那贼女得逞了。”
大夫人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的不轻,“去,把景安叫来。”
“是。”
她应了一声,弯着腰后退两步,无声的出了门。
剩下那蓝衣婢女,慌张的瞥了一圈,正想也跟着退出去,大夫人冷冽的视线突然落在她身上,只把她看的浑身一颤,连忙低了头,颤声道:
“主子,是奴婢错了。”
大夫人冷哼一声,道:“你有何错,我听你和那燕望欢谈的可是甚好。”
蓝衣婢女更加慌张,额头的冷汗一滴滴落下,她还想解释,大夫人却是不打算听下去,冷声道:
“过来。”
“是。”
她正想起身,大夫人却是又道:“我让你起来了吗?怎么,现在是连我都不放在眼里,这就迫不及待的打算到那头去了?”
蓝衣婢女一愣。
她缓缓的抬起头,视线所及,满是碎瓷残片。
这若是爬过去,这双腿,怕是要不得了。
可大夫人的视线还牢牢的定在她身上。
她只能拖着两
条腿,缓缓向前。
瓷片扎破布料,锋锐的边角碾压脆弱的肌肤,又随着动作一点点的破开血肉,她疼的眼泛泪光,膝盖向下,有血色晕染弥漫。
她的身后,带出两条鲜红的小径。
大夫人满眼冷漠。
看着婢女的眼神,就像看着一滩死物。
蓝衣婢女走到一半,已是满脸惨白,失血太多,她眼前发黑,娇躯颤抖,仿是随时都要昏过去似的。
“继续走。”
大夫人依旧不依不饶。
她长大了嘴,想要求情,可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丧失掉。
瓷片深深的扎进小腿。
好像已经碰上了骨头。
命悬一线。
她实在是动弹不得。
幸在,不等大夫人再次催促,燕景安踏进了门。
嗅到血腥气,他皱起眉,眼带厌恶的瞥了蓝衣婢女一眼,道:
“娘,孩儿来了。”
“过来吧。”大夫人面色终于有些松缓,对着燕景安招了招手,又道:“你可以滚出去了。”
蓝衣婢女终于松了口气。
她已经站不起来,咬着牙,正想勉强一把,就听大夫人又道:
“我让你滚出去,谁让你起来了?”
燕景安站在一旁,见她相貌平平,也懒得帮衬。
“主子,我…”
“腊梅。”
大夫人哪里会听她啰嗦,招呼一声,那贴身婢女走上前,不由分说的双手抓起她的衣领,向后拖拽。
惨叫声还未响起,便熄了下去。
再去看时,蓝衣婢女面色惨白,两眼紧闭,竟是已经昏迷不醒。
腊梅回身行了一礼,默默的关上了门。
房里只剩下大夫人与燕景安。
燕景安避开地上的血迹,走上前,低声道:
“娘,听说燕望欢方才过来了?”
“那个贱婢!”大夫人咬紧牙关,一掌拍到桌上,怒道:“故意过来提醒我唤喜和单嬷嬷之事,倒是真以为靠上六公主,就
能翻天了!”
燕景安皱起眉,道:“娘亲莫急,我们…”
“莫急?我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挫骨扬灰!”
“这次的计划,我们已经筹谋好,若是娘亲现在冲动,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大夫人深吸口气,胸口激荡的愤怒却并未平息多少,“不能在等了,老夫人不定何时就要回去,就明天,我想办法差她下山,你让人准备好。”
“好,那我…”
“景安,你听好,你是丞相府嫡子,万万不可亲自露面。此次乃是特例,不管成不成,燕望欢之事,你都不许插手,莫要因为一个贱婢,坏了你的前程。”
“娘放心,孩儿知晓。”燕景安自信一笑,道:“这一次,孩儿有办法,让那燕望欢…必死无疑!”
月明星稀。
燕望欢才躺下没多久,辛夷匆匆跑到门口,犹豫了下,还是敲响了门,轻声唤道:
“主子,睡下了吗?”
“有事?”
“是,大夫人那头…”
“进来说吧。”
辛夷小心的推开门,到桌边点亮烛台,一转头,燕望欢已经是下了床,她身上只穿了寝衣,衬着脸色越发的苍白,身形单薄,像是一阵风吹来,都能让她倒下似的。
但辛夷知晓,她的主子,要比看上去强大的太多。
她连忙拿起斗篷,披在燕望欢身上,同时轻声道:
“奴婢刚才瞧见,愫灵浑身是血,被人给抬回来了。”
“愫灵?”
“就是大夫人房里的婢女,主子之前过去时,看到过她。”
“哦?”燕望欢记起那蓝衣婢女,年岁不大的样子,估计是大夫人撒气,给她倒霉撞在了身上。她饶有兴趣,询道:“有人给她瞧过伤了吗”
“没,好像是大夫人不许,有和愫灵交好的婢女想去给她拿些药,都给拦下了。”
燕望欢想了想,道:“这样,我记
得之前紫湘受伤,她手边应该还有从张妈那拿的金疮药,你去取来,然后送过去给她,记得要避人耳目,保这愫灵一命。”
辛夷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愫灵虽惨,但毕竟是大夫人房里的人。
燕望欢为何要帮她?
她满心疑窦,还是鞠身应了,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去找了紫湘。
只是紫湘见辛夷问她要金疮药,却是满脸的疑惑。
她早忘了之前随口扯出的幌子。
辛夷也是一愣。
但燕望欢的所言所语,在她心里已是至理名言,哪会有半点的错处。
况且时间可是不等人。
万一给旁人抢了先,或者愫灵没等到她,先咽了气,可该如何?
辛夷急的火烧眉毛,也顾不得继续和紫湘扯皮,想去找张妈,但又得知张妈今晚在老夫人房里守夜,她自然是不能前去打扰。
就这么一点小事,她实在不想回去再找一趟燕望欢。
最后没办法,辛夷跑到前殿,找了个和尚,从他手里要到了金疮药。
她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回了厢房,又蹑手蹑脚,确定了没有其他人,才推开房门,溜了进去。
一进门,便是扑鼻的血腥气。
怕是都以为愫灵活不长了,给她安置的是一间无人的厢房,辛夷没敢开灯,眯着眼,小心翼翼的向前两步,等双眸适应了黑暗,这才看到不远处的地面,躺着的一道黑影。
“愫灵?”
她轻唤了一声,却并没有收到回应。
房里安静的,只有她一人的呼吸声。
难道…这就断气了?
辛夷有些急,想着燕望欢要救,定不能让她这么死了,连忙点了火折子,走上前一看,给满地的血污吓了一跳。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愫灵似乎听到动静,眼皮一跳,她缓缓睁开双眸,惨白的唇翕动,艰难的开口道:
“求求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