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自镜子里看到室内多了一个俊伟的身影,似被封了穴道,定定愣住。
秀果和钰汐等人,欢畅的笑都沉寂下去,笑颜也僵冷在脸上,不知是谁先跪的,扑通一声——仿佛石子打在了平静的湖面上,惊起一片涟漪,然后轰隆轰隆众人黑压压狼狈地跪了一地。
守在炭炉旁的小兄妹俩,却欢喜地大叫着父皇,争先恐后地飞扑上前争抢父亲的怀抱。
宇文恒看了眼僵在穿衣镜前的清璃,视线恍惚在镜子里绝美的脸上停了停,只得强颜扬起唇角,捧场地蹲下来,一边一个抱住儿子和女儿,又在他们小脸儿上亲了亲……
和寒风如狮吼的外面相较,这里简直是一片仙境,花果浓香,美人如仙,儿女欢闹,他又忍不住妒忌这份和乐,也——真是多虑了。
“告诉父皇,刚才都在笑什么?”
朦胧顿时涨红了脸儿,却成了个小哑巴,再也无法叽叽喳喳地抢答父皇的话。
宇文梵见她不吭声,倒是颇会给妹妹留面子,小胳膊搂着父皇的脖颈,低声道,“父皇,您闺女现在就想要个夫君!”
不会是真被银卿勾了魂儿吧?!他气结拿鼻尖蹭了蹭女儿的鼻尖儿,“你这丫头厉害了!人家都说女大不中
留,你这才几岁?竟要急着嫁人啦?”
小丫头两手捧住父皇的脸,这就推开他,“是母后说,我有了夫君,想要什么,夫君就能给我买啦!”
“你这是又想要什么呀?”
“母后头上那个头饰,有宝石的那个。”
“你若想要,找父皇要便是,父皇命尚宫局给你做!咱不要夫君,父皇可舍不得你出嫁!”宇文恒说着,抱着两个小娃儿站起身来,这才发现,众人都跪着。“都起来吧!”
清璃见他脸色和缓,忙道,“钰汐,快去传膳,伺候皇上用膳……”
钰汐忙应声,顺便带着一众丫鬟退下。
宇文恒抱着儿女在镜子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一双眼睛却盯在清璃身上,如何也挪不开。大半夜的穿得这样惊天动地的,还描眉画唇,不正常啊!
“皇后这是要出去呢?”
“嗯,医苑有课,不能耽搁!我这就得走了。”清璃说完,忽察觉他称谓不对,“皇上大概也知道了吧?清璃已经不是皇上的皇后。”
“皇后恐怕还不知道,朕已经撤了太上皇手上的玺印,那人无权为朕做任何决定。”宇文恒鹰眸深冷地盯着她,眼底又爆出激烈的怒,却当着儿女的面,不漏丝毫痕迹。
清璃只与他对
视一眼,便迅速挪开视线,抬手整了整衣领,抿了抿鬓角,佯装毫不在意,却被他盯得浑身冒火。
“皇上见谅,清璃来不及了,这就得走!”
“朕陪你去!”
“不用,皇上劳累一天,还是用膳歇息吧!”
“朕陪你!”
清璃这才听出,他并不是商量,而是——怒,却又像是怕她跑了。
宇文梵极是识趣,这就溜下父皇的腿,把茶几上的两盘子糕点放在食盒里捧到父皇面前……
宇文恒接在手上,大掌落在小家伙发顶,“今日可有人推搡你母后?”
“没有。母后是父皇的女人,又是外公最宝贝的女儿,还是儿臣的母后,谁敢碰母后,岂不是找死?!”小家伙静冷的眸子,闪出一股与年龄极是不符的杀气。
宇文恒赞赏地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好好照顾妹妹,该睡觉时,别胡闹!”
“是!”
清璃见儿子被训得如此听话,不禁又好一阵心疼。
马车辘辘前行,风太大,夜市上也没了人,路上灯也没了,车厢角上挂着的宫灯,只幽幽照出几丈远……
清璃指尖勾着车窗垂帘看了片刻,着实挡不住灌入车厢的冷风,便只得放下来,转头便要找几句话和缓压抑的气氛,却
不料,被突然欺上的唇吞没了呼吸,腰背被紧紧箍住……
她恐慌地紧咬着牙关忙推他,却推不开,揪打他的脊背,也打不开,抬脚踢他,双腿就被强硬地分开,她整个人被放躺在车厢里,张口惊呼,深沉的吻又不留丝毫间歇地吞没她的声音……
清璃气得只得咬他……
宇文恒疼得咝了一口气,忙躲开,却不料,劈头盖脸竟是一顿怒打。
清璃把他打得挪开,又扑上去又捶又踹,折腾了好一阵,反把自己给折腾地哭起来,心里满腹的委屈却还是狠狠地压下去,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若还是恨,你就刺朕一刀!”
“不准你再碰我!你祖母欺负我,你的臣子欺负我,你爹休了我,你也欺负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们竟这样对我!”
“你没有对不起朕,是朕对不起你!”宇文恒这就从靴筒里拔出匕首,给她放在手里,拉着她的手握着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朕着实当够了这个皇帝,换梵儿来当,你便是太后,他还小,你正可以垂帘听政,彻底颠覆天下,把朕的朝堂肃清一遍,甄选贤能者辅佐你,朕相信,凭你的本事,一定能建起一片盛世。”
“你这话当真?!”
“自
然是真的!”宇文恒又从袖中摸出虎符和御风堂的哨子,一并给她放在手中,“这些也都给你,御风堂,还有朕的百万大军,安内攘外,不在话下。”
清璃满腔的痛和怒,被搅得七零八落。握着掌心里冰冷的两个东西,丝毫没觉得欢喜。
若他不在了,她要这些东西有何用?!
“你就不想看看我肚子里这孩子……是什么模样了?”
“朕犯了死罪,朕对不起皇后,理当被处死!还有何颜面面对孩子?”
“清璃不明白,为何皇上给自己定下死罪!”
他痛苦地捧住她的脸,无奈地怅然一叹,“朕当初与你成婚,是要给你幸福的,是要与你白头偕老的……如今朕却发现,能给你的,只有伤害。朕如此无能,岂不该死?!”
“皇上言重了!”清璃把匕首丢出窗外,拢住衣袍收整好,纵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仍是别开视线,“皇上若真想给清璃一个交代,不如揪出盯着苏家和臣妾的幕后之人斩首示众!”
“皇后指的是何人?朕不过是派了御风堂的人保护皇后和苏家的安危。”
“清璃说的,不是皇上的人,是太皇太后的人,是你那些臣子的人!清璃不相信皇上半点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