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好俊的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宇文梵疑惑转身,正看到一个身穿红褐色暗纹袍服的和蔼的中年女子弯下腰来,头上步摇钗簪莹莹闪烁,看上去并不像是他要找的坏人。
他试探地忙抓住女子的袍袖,“这位大婶,您见过我爹娘吗?我和爹娘走散了……”
“别急,别急!”中年女子蹲下来,安慰地按住他的小肩膀,柔声问道,“你爹娘长什么样子啊?大婶帮你取找爹娘好不好?”
宇文梵忙说出昨晚就准备好的话。“我爹爹很高大很俊美,娘亲有孕在身,美艳倾城……他们是天底下最美最好的人!”
“我见过他们,刚刚我还看到,他们就朝着西边去了,好像也在找你呢!正好我也要去那边,不如我带你去吧!”
宇文梵微愣,着实没想到,鱼儿竟这样上了钩。
就如寻常孩子一般,他小脸儿上顿时溢满欢喜,仿佛得了喜欢吃的糖果。
“好啊,如此就多谢大婶了!”
中年女子被眼前艳若仙童的笑脸蛊惑了似地,微微恍惚了一下,“这样漂亮的孩子,你爹娘怎就把你弄丢了呢?”她扼腕叹了口气,这就牵住他的小手,径直朝西走。
见着路边有卖糕点的,便买了几块,递给宇文梵。
宇文梵本想拒绝,赫然想到佟丝可能没机会吃到糕点,忙把纸包合起来。
“谢谢大婶。”
“乖!快吃吧!”
“我要留着给我爹娘吃!”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女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又忍不住捏他柔嫩的小脸儿,“你爹娘可真会生呀!这小模样,竟是天上下凡的神童一般……啧啧啧啧……”
宇文梵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大婶我爹娘在哪儿呢?您不是说就在西边吗?”
“这就到了,往这边走!”中年女子生怕他跑了,抓紧他的小手,七拐八拐就进一个偏僻的小胡同
。
胡同里,正停着一辆宽大的青皮马车,车夫似在等什么人,见着中年女子带着宇文梵过来,忙道,“哎?这不是李夫人么?您这是要去做什么呢?”
“原来是陈大哥呀!好久不见呀!”
宇文梵疑惑地看了眼中年女子,不禁狐疑这马车的存在。这就是带走佟丝的马车吗?
既有人报案说,撞见一个与赵珺儿容貌相仿的女子掳劫了佟丝上车,想必这些人是盯着佟家许久了……佟悦临当刑部尚书,每日严查搜城,怕是没少惹怒这些人。
中年女子这就上前,对车夫说道,“哎,大兄弟,你可见过这孩子的爹娘?他说他爹长得俊美,娘亲有孕,极是美艳!”
车夫忙道,“见过,刚刚出城去了,说过几日才回来呢!”
宇文梵配合地忙道,“大叔,你真的见过我爹娘呀?”
“可不是么!你爹娘都是极貌美之人……我说得没错吧?”
这样白痴的问题也能重复出口,真当他是白痴呢?“是,是,是……”宇文梵佯装激动地点头,“大叔,你带我去见我爹娘吧!”
中年女子不禁失笑,她这还是第一次遇上一个主动被骗的小笨蛋。“陈兄弟,你能送这孩子去城外找他的爹娘吧?”
“当然,正好我这就要起行呢!”车夫爽朗热络,这就忙掀开车帘,“来,上车吧!小伙子,看在你年纪小,大叔不要你的钱!倒是我这车厢里装了三只小猪,你将就坐着吧!”
于是,宇文梵话也没说,就直接上了马车。
中年女子在车下道,“小家伙,你好好坐在里面,我就不陪你去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呢!”
“多谢大婶送我到这儿,也多谢大婶给我的糕点,大婶您慢走!”宇文梵客气地说完,放下车帘,要在车厢里寻一个坐的位置,却发现,车厢里能坐的,只有所谓的三个装了小猪的大箱子。
结实的木箱子上了锁,足够装下他这般大的孩子。
宇文梵就故意不小心地跌了一下,其中一个突然发出“嗯嗯嗯……”的憋闷地挣扎声——三个大箱子里,竟都是孩子!
马车辘辘起行,宇文梵还是禁不住有些紧张,怀里揣着暖热的糕点,逼着自己安稳坐下,掀开车窗帘,看到父皇立在墙头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车夫却不禁诧异于他的安静,坐上车辕,忍不住掀开车帘瞧了瞧,见车厢里的小家伙安安静静地乖巧坐着,不禁笑了笑。
“你这孩子,脾性倒是安静得紧,不哭不闹的!”
宇文梵不动声色地扬起唇角,“我想尽快找到我爹娘,大叔,您快起行吧!”
“好嘞!”
走出胡同的中年女子,却不及赶车的车夫幸运。一走出胡同,她就被刑部身着便装的衙役盯紧了……
茶楼内,阮宏拿着拂尘,上来楼梯,一眼扫过众人,直接到了清璃所在的靠窗的桌案旁坐下,给清璃又斟满茶盅。
“主子,鱼儿上钩了!小皇子做得天衣无缝!”
“如此着急英雄救美,自然是天衣无缝的!真真不输他亲爹!”
阮宏笑道,“小皇子可是比皇上差远了!皇上那会儿带着金钱豹赶来京城,就为了……”
“行了!走吧!”
“是!”
清璃站起身来,钰汐忙从她身后的桌案旁起身,上前扶住她的手肘,嗔怒看了眼低下头的阮宏,“娘娘,咱们去哪儿?”
“去佟府看看塔娜吧!我最怕她伤心过度动了胎气。悦临在外面忙,平日她也只是找赵珺儿说说话,眼下这境况,怕是她和赵珺儿再做不成姐妹。”
“是!”
阮宏忙又道,“皇后娘娘,您还是先入宫一趟为好!”
“怎么了?”
“太皇太后听说您和皇上让小皇子涉险,刚派了一位嬷嬷来,就在茶楼下候着了!”
“本宫还没
踏进那宫门呢,麻烦就找上来了!”清璃又返回窗前,朝楼下看了看,果然,一辆马车就在楼下候着,那等候的嬷嬷,正是她最厌烦见到的那位。“反正也没别的事儿,让她等着吧!钰汐,我们从茶楼后门去佟府!”
阮宏忙道,“皇后娘娘……”
“你去告诉太皇太后,每次瞅着皇上不在家的时候,找我的麻烦,实在太没新意!”
阮宏:“……”
宇文恒跟着载着儿子的马车出了城,却见马车并没有沿着大路行走,而是自城门前朝东行了半个时辰,直到了江边。
这几年为鼓励南北营商贸易,他下令修建了不少渡口,是以从前老旧不稳的一些栈桥,便被废弃了。
这会儿马车停靠的一处,便正是被废弃的一处,那栈桥的木板子都已经破败不堪,栈桥尽头,只有一艘大船停靠着,那大船亦是破败不堪,仿佛也是废弃的,上面却有不少人在忙碌着搬运东西。
车夫尚未把马车停好,栈桥上七八个身穿蓝布衣袍的男子迎过来,粗着嗓门问,“今儿得了几个?”
“四个!倒是容貌都不错的,比昨儿那些强多了!”
车夫说着,掀开车帘,本想伺候着把宇文梵打晕,却见他竟趴在大箱子上睡得正香。
“这孩子尤其是个特殊的,一路上安静得很,好哄好骗的,不但省了我的药,也省了不少麻烦。”
“小孩子都知道什么?不过是些没脑子的猫儿罢了!”
几个人说这话,这就把马车卸了。
宇文梵直接被一个人横抱在怀里,另外三个大箱子则被人抬着,一行人穿过冗长宽阔的木板栈桥,上了一艘大船,直到了船底。
宇文梵机灵地始终闭着眼睛,直到听到门板落锁声,才睁开眼睛,却见眼前是几个小脑瓜,一个个都被束手束脚,嘴巴上系了布条,只能发出嗯嗯地闷哼。
待眼
睛适应了黑暗,他坐起身来,眼前的几个孩子猝然被一个小丫头凶猛地撞开……小丫头直接撞到他眼前来,匪夷所思地圆瞪着水濛濛的大眼睛恐慌地打量着他。
宇文梵脑子顿时有些懵。他还以为这是多深的一条陷阱呢!没想到,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头发乱蓬蓬的,本就是自然卷的黑发,这两日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全都炸了起来,像是一团刺猬,身上的衣服也滚得脏兮兮的,还有一股恶臭味儿。
倒是这船舱里都是臭味儿,大群孩子都被关押在这一处巨大的房间里,只两处小窗,压根儿无法通风。
“佟丝!”
“嗯嗯嗯……嗯嗯嗯……”佟丝像是一头小兽,又是摇头,又是眨眼睛,幽幽的褐色瞳仁,就溢出泪花来。
宇文梵愣愣地看她片刻,忙搂住她的脖子把她揽在怀里,并给佟丝扯掉嘴巴上的布条。
佟丝嗓子早已经干哑,“你身上有一股糕点味儿。”说着,她就扯着宇文梵的衣服翻找,这就找出一个小纸包,“哎——都来吃呀!有糕点!”
宇文梵微僵,见一群孩子都聚过来,把佟丝围了个严实,气闷地忙挡开他们,“这糕点是我的,我只给佟丝吃,其他人不准吃!”
佟丝咬着一块糕点,也顿时急了,“他们都饿了好几天了,还是分了吧!”
说着,她就扯下一个孩子脸上的布条,把糕点喂给他。
男孩眨着深幽晶亮的瞳仁,直盯着佟丝的大眼睛,大口大口努力而贪婪地吞咽她喂到口中的糕点……
宇文梵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愿理会佟丝。
糕点都分完了,佟丝见他在生闷气,这才挪到他身边。“你怎么会被抓到的?你不是跟着你外公学了很厉害的武功么?”
“笨蛋,为了救你,我是自愿当诱饵的!”
“……谁让你救了?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都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