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这一抓,手上竟抓到一把硌着的支架,心头隐隐惊颤,从前那些恩怨情仇,肆虐呼啸着从眼前袭过,刮得心骨痛不能忍。
“朕自己能走,不用人搀扶。”宇文启胤不着痕迹地挡开她的手,却是不想被她碰着支架。
慕容瑚还是忙又托住他的手臂,忙道:“陛下这腿脚不便,就不要常来了。环儿这是在禁足,太皇太后也来,您也来,她总这样被宠着,如何反省自己?”
“子不教父之过。女儿犯错,是朕疏忽教导。若是不常来,还是朕的错。恒儿和璃儿都没说什么,你就不要再阻止了。”
夫妻俩到了廊下,殿门关着不开,两人相对而立,又是一阵无言。
慕容瑚忍不住问道,“珝儿近来可好?”
“嗯,他倒是不如环儿这番强硬倔强,读书识字,都不曾耽搁。”
慕容瑚却是满心艳羡,再生不出半分妒忌。“他和清璃都随缎瑶,善良敦厚,也聪明,总能分得清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宇文启胤不禁多看她两眼,没有浓妆的一张脸,她仍是颇耐看。从前的她,却是看不得别的女子的孩子比她的孩子好。
“太后,你今儿话变多了。”
“今日臣妾熬了粥,陛下要不要尝尝?”
“你手艺有长进么?”
“有,璃儿送来的那些书,臣妾都有细瞧,今日的米粥熬得格外香甜。”慕容瑚忙扶着他朝小膳房走。
九福端着托盘哭笑不得,太上皇可是刚吃了三碗粥呐,再吃怕是要撑着。
他忙把托盘放在殿门前,追上去,便要开口,却见主子抬手制止。
九福不以为忤,还是硬着头皮追上前,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主子,不能去呀……皇上若知道您的身子不适,可是会要了奴才的脑袋。”
“让他要去!”
“主子您可真狠!这是奴才的脑袋,您不疼是不是?!”
慕容瑚见两人嘀嘀咕咕,笑道,“九福,你放心,我不会给太上皇下毒的,这满院子,也没什么毒可以用。”
九福忙作揖,“娘娘您误会了!奴才可不敢如此揣测您呐……奴才惶恐,奴才惶恐……”
慕容瑚却不信他的话,倒也不在意他如何去揣测。
“在你们眼里,我就是祸国殃民的坏人,如今我要变好,你们总该给我机会。否则,以后我如何拿这双手抱孙儿?!清璃总来看我,便是希望我将来能亲手抱我的孙儿的。”
宇文启胤笑道,“放心,若是璃儿生了,恒儿定大赦天下,到时你也就能出去看孙儿了。”
“我不出去,以后,我就在这儿住
着,心里踏实些。”
两人进入整齐干净的小膳房,宇文启胤环看四周,随即在矮桌旁坐下来,慕容瑚把一碗白米花生粥给他放在面前。
宇文启胤端起粥碗,却看着粥碗,不禁想起囚禁了缎瑶的那些时日,一开始,不知把她藏在何处,便把她藏在一个小院里,也不敢叫人去伺候,缎瑶便自己熬粥喝,一次,他去了,正赶上尝了一碗,味道香浓,至今难忘。
他喝了一口粥,白米花生,入口即化,很香!第二口,他却喝不下去,心里堵闷,眼眶也酸热。
“瑚儿……”他艰涩地挪动手臂,把粥碗放下。
慕容瑚被他唤得又惊又喜,忙单膝跪在他身侧,两手握住他的手腕,有些紧张地仰视着他,“陛下!”
“以前,是朕不对,朕欠你一句对不起,你能原谅朕吗?”
“臣妾早就原谅了陛下,否则也不会让陛下来喝粥。倒是臣妾罪孽深重,不值得被原谅。”
“你的错,都是朕害得,是朕始乱终弃,未能好好疼惜你,才害你因爱成恨。都是朕的错!”宇文启胤说着,伸手环住她的肩,把她拥在怀里。“朕应该谢过世云没有把朕折磨致死,如此喝你亲手熬的粥,听到你的原谅,朕此生无憾!”
九福忙无声挪着脚步退出
小膳房,差点撞在宇文环身上,他忙扶住小丫头的肩,却见她穿得整整齐齐地,散着头发站在近前,小脸儿也洗的白净,倒是顺眼多了。
“我不太会梳头发,公公,您会吗?”
“会,会,会……”
“给我梳漂亮点,比苏清璃的漂亮。”
“奴才只会梳男子的发髻。”
“……好吧,暂且就男子的发髻吧!我就算梳男子的发髻,也比苏清璃好看,是吧?!”
“……呵呵呵呵。”九福不敢恭维地骇笑,实在想说一句,小祖宗您比皇后娘娘差远了,论美貌,连皇后娘娘她娘亲都自叹不如呐!
苏府庭院里,各处楼阁亭台上的琉璃瓦被雨水冲刷过,仿佛崭新的,各处摆放的芍药,木槿,月季,牡丹,仿佛乱了花期,姹紫嫣红,竟同时绽放得这样娇艳,仿佛扎堆凑今日的热闹。
苏雅苒道:“为了今日的家宴,爹格外吩咐管家去采买了一些花摆在院子里。御仙楼专门养的温室了的花,满城出名的,据说,那花都养在一个巨大的琉璃房子里,每个季节的花都能养的出来。”
“赏心悦目,叫人心情舒畅,不错,不错……清璃恍然莞尔,那琉璃房子,不就是宇文恒送她的那一座么?不得不说,她这位夫君真的太有
生意头脑!
有些人是不能随便惦念的,这才刚刚想到宇文恒的名字,路前面的亭廊上,便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苏雅苒尚未见到人影,便忙跪下。
清璃看她一眼,见她有些惶恐,便没有拉起她,遥遥见着宇文恒带着宇文恒带着一位一身黑衣的蒙面男子前来,她忙快步迎上前,“皇上果然守时守约,竟把人给臣妾带来了?!”
宇文恒气结,直接把她扯到身边,手臂结结实实护住她的后腰,“这人不是给你带的,是给苏雅苒带的。人来了,让他们聊,朕忙得还没顾得上用膳呢,你陪朕去用膳。”
“总该让我看一眼,这人长什么模样吧!”
昨儿她磕磕巴巴画了半天,也没画出个人样来,还被他毁了画,今日可得瞧个过瘾。
宇文恒顿时脸色铁青,“有什么好看的?他不如朕好看,跟朕走!”
于是皇帝就半拖半抱地把皇后娘娘带走。
黑衣人着实尴尬,也没想到,事情已然闹到这个地步,他忙俯首跪地,高呼,“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他们走了,你起来吧!”身后传来低柔的一声提醒,他忙站起身,一转身,疏忽了防备,当即被苏雅苒撤掉了面巾。他惊得忙后退两步,“郡主……郡主您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