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云气结,胸腔里一团火气,仿佛乌云之上的滚雷,已然压了多时。
他嗔怒瞪女儿一眼,恨铁不成钢,更是怕多看一眼,都怕被气炸了肺一般,又把视线落回自己的王妃身上,再也舍不得挪开。
“别打扰为父听曲。你娘亲这本事,你倒是没学到多少,一个女孩子,尽是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清璃顿时哑然,不知父亲是哪根筋搭错了。
她哪儿忙乱七八糟的事了?她可是为她家夫君尽心尽力救两城的百姓呐!
就算没有功劳,至少也该颁发好人奖吧。她过来之前,还在夫君怀里期望着得到父母的夸赞呢!与宇文恒成婚之后,她可是立志当一位好皇后,毕竟这也是给苏家争光的事。
鹿骁忙拿着茶壶给他添茶,“义父,您喝茶!人家两口子的事儿,您就别费心了,清璃不是小孩子了,能自己处理好。”
鹿骁这话说的,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在理。
清璃点头如捣蒜,却在父亲眼里,还是孩子般率真娇憨,不谙世事。
苏世云又瞪鹿骁,却是气他胳膊肘往外拐。“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竟也多嘴多舌……”
鹿骁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兀自喝茶的宇文恒,倒是不太相信坊间传言。毕竟,宇文恒和清璃在一起,是他从旁捣乱的,清璃与宇文吉在一起,宇文恒可还能执着不撒手,连他这情敌,都不能不钦佩了。
“义父,不就是皇上捡了一朵野花回去么,没啥大不了的事儿。咱家璃儿倾国倾城,还怕那朵‘野花’不成?当初宇文吉那些妃嫔,还不是个个朝她行礼问安?皇宫里本就有雅媚呢,多一个争斗一番,也免得咱们璃儿寂寞深宫寒。”
寂寞深宫寒?好好一个武将,拽文起来,真叫人受不
了。清璃听得一哆嗦,也忍不住瞪他,希望他能吐出两颗长长的象牙来。
宇文恒却因为“野花”和“寂寞深宫寒”,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他忙递眼色给清璃。
清璃狡黠地只当未察觉,“爹,娘亲弹琵琶呢,咱们先不说这事儿,否则,娘亲对着我们,岂不是成了对牛弹琴么?”
宇文恒从桌下就踢了她的脚一下。这鬼丫头,说好的帮他解释的呀!装傻呢?
清璃无辜地眨巴大眼睛,“夫君,那野花的事儿呀,你也不用解释,我相信你的为人便是。”
宇文恒顿时脸色铁青。这丫头分明是故意的越描越黑。早知如此,就该把她丢在那林子里喂狼。
缎瑶一曲终了,苏世云第一个抬手鼓掌叫好,满院子掌声如雷鸣。
缎瑶优雅地俯首谢礼,妩媚地对夫君眨了下眼睛,这就下来台阶,把琵琶递给清璃。
清璃一头雾水,忙接过来,“娘亲,您把琴给我做啥?”
缎瑶笑得亲昵又和蔼,却不知自己一番话差点刺穿了女儿多时的完美伪装。
“璃儿,这大灾大难都过了,今晚轻松,你也去弹一曲给你夫君听一听。女儿家还是温柔可人些,受人喜欢。记得你五六岁时,就颇有天分,娘亲弹一曲,你都能记下来。”
清璃瞠目结舌,她穿越来这么久,只知自己是在柴房里被虐待长大的,从来不知自己还是乐理弹琴的神童呀!
听娘亲这意思,是让她借琵琶献艺,取悦宇文恒呢!无疑,又是“野花”惹的祸。
她忙求助地看宇文恒,“夫君……”他可是最清楚,她手术刀最擅长拿,琵琶却是完全不会弹,若是古琴还能凑合拿得出手。
宇文恒倒也不难为她,端着气势,威严地抿了一口茶。
“这野花的事儿,
我正焦头烂额呢,岳母叫你谈一曲,你就谈吧,若是谈得不好,回头我再请一位厉害的师父教你!”
这是血淋淋的现世报呀!
她视线一扫父母和义兄鹿骁,忙道,“那野花……其实就是我,那天我在林子里忙熬药和督造天车,弄得一身脏乱,恒接我回城,我们共乘一匹马,结果就被当成了所谓的‘野花’。”
宇文恒当即礼尚往来。
“璃儿这几日忙着熬药,还督造天车,手也累得拿不住东西了,这琵琶还是不要弹了,今晚这餐饭,就让为夫喂你吧!”
喂她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清璃要拒绝,对上他邪魅嗔怒的目光,见他一副要强吻过来的样子,忙道,“呃……好!夫君喂我吧!”
鹿骁当即揶揄一句,“哎?这里吃饭的可不只是你们哈!”
宇文恒不理会他,这就道,“阮宏,把朕亲手给皇后做的饭菜端上来。”
苏世云也顿时有些不自然了,毕竟,他刚才还在质疑女婿对女儿的真心,“皇上竟亲自给璃儿烧饭做菜么?这不太好吧!”
“璃儿有身孕,不能吃些烂七八糟的东西,朕亲手做的,放心些。”
鹿骁举动突兀地伸长脖子看满桌的菜,“这也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呀,这可都是我和义父还有将士们,在林子猎来的野味儿。”
缎瑶却是满心赞赏地瞧着宇文恒,对鹿骁斥道,“你年轻不懂,孕妇不能吃兔子和野鸡之类的,蹦蹦跳跳的,不安分。”
苏世云不敢恭维地骇笑,“爱妃,照你这么说,孕妇也不能吃螃蟹,否则,生个孩子横着走可不得了。”
满院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缎瑶拿粉拳怼他的肩,“你可别怪咱们璃儿不听你的,怀着她时,我可是吃过不少螃蟹呢!”
清璃捏着一只野鸡腿正要啃,乍听此话,就不敢吃了。
宇文恒无限宠怜地摸了摸她的头,“难怪朕的皇后如此飞扬跋扈,不肯听朕的劝,竟是在娘胎里就啃过螃蟹。”
清璃这就又狠狠地咬了一口野鸡腿儿,炖的很是入味儿。
“回头我吃一只鹰,再吃一条蚯蚓,看咱们的孩子,能不能飞到天上去。”
“哈哈哈——”鹿骁忍不住一阵爆笑,乍觉得有些突兀,忙又端酒盅堵住自己的嘴巴。
沥水城和砚城的毒症彻底平息,清璃终于睡了一场踏实觉,却睁开眼睛,正见枕畔的夫君不着寸缕地坐起身来,把一袭宝蓝丝袍罩在宽阔的脊背上……
昨晚百姓们庆贺毒症平息,在街上载歌载舞的欢闹庆贺,他们夫妻俩也跟着嬉闹了一阵,回来卧房还有些兴奋,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会儿袍子鞋袜都散在床前,她浅紫色的束胸半搭在床沿,无言提醒她昨晚的疯狂。
清璃顿时涨红了脸儿,在他发现自己醒来之前,忙闭上眼睛,唇上突然印下一吻,然后,暧昧暖热的气息,就喷薄在眼皮上,抚得她睫羽轻颤……
“昨晚,朕很喜欢皇后的热情,今晚咱们继续!”
她顿时羞得睁开眼睛,正看到他得逞的笑颜,然后他又欺下来,堵住她的嗔怒,直吻到自己满意才罢休。
清璃却直到梳妆完毕,还双颊嫣然,心潮澎湃。
玄素玄怡也起了大早,在外面告假与魑魅和魍魉去山里打猎,她便欣喜的应允了。
宇文恒与众臣在府衙议事,甄选两城新知府,并特设二十四支城卫轮流守护两城与易水湖。
清璃踱着步子绕着院子散步,见溪谷药王拿着图纸过来,竟是要问天车的造法,便干脆邀请溪谷药王一起到溪边
散步,顺便给他老人家讲解天车的制造过程……
溪谷药王邪顷,却看着图纸,仍是有些疑惑,“你这些字,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上辈子学的。”
清璃说了一句大实话,药王却当着玩笑话来听了。
两人正要回城,却远远就瞧见,两辆马车沿着湖畔的小路行来。
瞧着坐在第一辆马车车辕上的丫鬟竟是宛心,清璃狐疑地皱起眉头,“那是祖母的车吗?”
溪谷药王也认出宛心,当即就迎上去,热络地笑道,“朝颜,可是你不放心清璃,特地赶过来了?”
车帘掀起来,却是笑意盈盈的苏雅媚。
“让药王失望了,我家祖母还在王府中呢。我是因身边没有个贴心人伺候,就带了宛心来伺候。”
药王一脸的欢喜,仿佛撞上了冬日的寒流,瞬间就冰冻住。朝颜的孙女与他都没有什么关系,可他就喜欢清璃多谢,瞧着这苏雅媚虚虚堆着的假笑,就浑身不舒坦。
“你把宛心带来,谁伺候朝颜啊?她年纪大了,身边本就没有可心的人……”
“妹妹贪得无厌地带走了玄素玄怡,祖母总不能对我太偏心才是!”苏雅媚说着,揶揄地白了眼清璃,“你说是吧,我的好妹妹!”
清璃顿时皱起眉头,她就算要攀比,也不该拿祖母身边的丫鬟出气呀,看把宛心累得脸色都不寻常了,怕是这一路上,都没好好用膳。
“大姐,你来做什么?”
苏雅媚搭着宛心的手,下来马车,柔媚扶了扶头上高绾的发髻。
“我当然是和你一样,来帮忙皇上救满城的百姓呀,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大周王朝的皇贵妃,总不能只叫你和皇上忙吧!民心所向,也得有我一份,这才是正经!”
清璃这才明白,她这是来抢民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