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寝殿的后窗外,一抹高大俊秀的黑影,拿了一根迷烟筒,刺破窗纱,吹了迷烟进去,听着内殿里没了动静,方不着痕迹地远离。
他一双手,背负于身后,却隐忍得紧握着颤抖不止,掌心里凝着一股真气,隐隐攒动……
月影西斜,夜风幽幽,穿透林木枝丫的影子落在地上,影影绰绰,荡起他心头一层阴沉的杀气……
见玄素匆忙过来,他忙收敛怒火,快走几步迎上去。
玄素恐慌地单膝跪下,在背后隐忍紧握成拳的大手迅速托住她的手肘。
“皇上恕罪!玄素刚才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所以……”
玄素也知道,御风堂的规矩,那哨子不可以随便乱用,尤其,不可以随便直接召唤她。
宇文恒狐疑,却清楚地记得,清璃脖子上明明挂着一个呢!
“你不是把哨子给清璃了吗?如何又吹响一个召唤朕的?”
“听说陈惠姝带着人过来,玄素无奈,就随手抓了平日在凤藻宫后院负责清扫院子的小太监,这个时辰他应该睡觉的,却还鬼鬼祟祟的在院子里溜达,分明是御风堂的人。所以,玄素抓了他,逼他直接召唤皇上过来。他也怕皇后娘娘有损,便应了奴婢的要求。”
“朕的人都能被你识破,玄素,你越来越厉害了!”
宇文恒说着,便感激地朝她一拜。
“皇上这是做什么?”玄素可是一直在恐惧他会杀进去,更怕魑魅和魍魉发现他,一直懊悔召唤他过来。
“你放心,朕不会制造血腥让清璃困扰。清璃始终视你如姐妹,朕感激你是应该的。这些时日,多谢你保护清璃,明日再有这样的境况,不要再威胁那小太监,朕会另做安排!”
玄素大囧,她哪儿威胁那小太监了?是商量好吧!
“……皇上要如何安排?”
“你不必知晓。”
“是。”
清璃
一整晚没敢睡沉,始终处在半梦半醒中。
有那么一瞬,有一只温暖的手摸上她的脸颊和眉眼,指尖绕着她熟悉的体香和龙涎香,让她忍不住睁开眼睛。
有个黑影坐在她和宇文吉之间,那人的脸,异常俊美,恍若隔世,竟是宇文恒!
“好好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他们都被我迷晕了,不敢再对你怎么样。”
她一定是做梦了,否则,他不可能坐在她和宇文吉之间,还摸她的脸,还安慰她,且说话如此大声。
玄素也亲口说,他已经离开了……
天尚未大亮,宇文吉揉着紧痛的太阳穴,坐起身来,竟是周身疲累不堪,筋骨也酸软无力。
一旁,清璃却格外轻巧,诈尸似地坐起,扯住毯子裹住了身子。
宇文吉见她草木皆兵似地,手竟还是不忘抓住锁骨上的小锦囊,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
“皇后,别紧张,朕是去上朝,你再睡会儿吧!”
“我也要起了,还要给太后请安。”
“不必,朕对太后说了,你昨晚太累,需要多休息。”
“谢皇上。”
“不必谢。”宇文吉视线落在她唇瓣上,脑海中,就浮现昨晚那个吻,两人已然如此亲昵过,她却还是如此客气。
清璃却忙着环看殿内,各处摆设没有什么异样,也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
“皇上,昨晚睡得可好?”
“还好,就是头有点沉,这会儿还有些不太舒服,或许是被那四个老嬷嬷闹得,待下朝之后,歇息一个时辰便没事了。”
“哦。”清璃揪着毯子又躺下,看着几位小太监围着他忙碌,方闭上眼睛。
昨晚,那黑影好像又是真实存在的,可……玄素明明说他离开了。
宇文吉穿好朝服,出来凤藻宫坐上肩辇,见裴禄跟在一旁示意肩辇起,却不住地揉额角,不禁狐疑,“裴禄,昨晚你没睡好吗?”
“回皇上,奴才睡好了,只是头有点不适……早上太后娘娘离开时,也说有些头痛。”
这么说,是中了毒?!
“你昨日说玄素送给皇后一个东西,可曾见过是什么东西?”
裴禄思忖着摇了摇头,“奴才看时,是个带有细长皮绳的东西,可皇后娘娘从袍袖中拿出来的,却是一个小瓶子,倒也没什么稀罕的。”
“……皮绳?”宇文吉赫然想起从前宇文恒平日里脖颈上挂着的东西——御风堂的无声哨子,正是棕色皮绳。“你确定?”
这一点裴禄倒是完全能笃定,“是,那皮绳上有个东西,被皇后娘娘攥在掌心里,奴才没看到。”
“去。找个合适的人,把皇后脖子上的东西拿来给朕过目。”
“皇上的意思是,叫奴才找人把皇后娘娘那东西偷来?”这事儿恐怕不太好办,皇后娘娘可是睡觉都不敢睡沉……
“皇后白天睡觉会睡熟,把那东西从她脖颈上取下来即可,朕过目之后,再给她送回去,不是什么难事。”
“是!”
大殿之上,百官精神亦是有些倦怠,却不是中毒,而是昨日被如展翔那一番折腾,着实累坏了。
宇文吉在龙椅上坐下,开口便道,“求皇后去交换如妃一事不必再提,皇后已经答应去换如妃,倒是刑部……可有石猛的下落?”
百官鸦雀无声。
“如尚书的病还没有好转么?”
丹陛之下,仍是无人应。
凤藻宫内,清璃已经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正要梳理头发,视线就凝在脖颈的小锦囊上,无法挪移开。
昨晚,宇文吉一直多疑地盯着她脖子上的东西,恐怕,少不得还要打这东西的主意。
她忙把锦囊取下来,把里面的哨子收入袍袖中,又从发梢上剪下一缕头发,塞进锦囊里。
刚刚把小锦囊戴在脖颈上,玄素便带着几位小宫女进
来,服侍她梳妆。
玄素知道她要严谨打扮,格外叮嘱了几位小宫女麻利些。
梳妆完毕,戴好凤冠,更换了凤袍一袭金色凤袍,清璃搭着玄素的手坐上肩辇,就突然发觉,脖颈上少了东西,却几时不见的,被哪只手捞去的,竟也没有察觉……
“玄素,魑魅,魍魉!”
清璃忙扣住了玄素的手,魑魅和魍魉也匆忙到近前。
见三人被自己闹得紧张绷着神情,清璃心头不忍,便又作罢。
所幸,她早有防备,把锦囊里的东西,换成了头发,也算能圆了昨晚的谎言。为了这样一个谎言,再折腾玄素和魑魅、魍魉去闹事,只会叫满宫上下看了笑话去。
“走吧,没事。”
魑魅和魍魉相觑无言,只当她是被宇文吉折腾得太过疲累。
玄素担心地问,“主子,怎么了?”
“真的没事。”清璃握住她的手轻拍了拍,“是我太紧张了。”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给太后请安回来,清璃正要回去床上睡回笼觉,却一入内殿,就见那金色的小锦囊又出现在了梳妆台的台面上。
她匪夷所思地在梳妆台前坐下,左右看了看在殿内擦拭清扫的小宫女们。
“刚才还以为这装着我母妃头发的小锦囊丢了呢,玄素,去查一查,是哪位宫女帮我捡到的,重重有赏。”
玄素看了眼那小锦囊,脸色微变,忙召集了早上伺候梳妆的几位宫女。
备了六个金灿灿的金元宝要赏,竟是无人承认。
清璃俯视着她们,自嘲得笑了笑。不禁又气恼自己愚蠢。
她这到底是在做什么?被人囚在牢笼内,还要在笼子里折腾出个是非黑白不成?
暮色四起,清璃从书房里出来,见玄素安静地张罗饭菜,在桌旁坐下,欣喜地笑道,“这么多好吃的?!”
玄素唇角微僵,刚要通传她陈惠姝和宇文吉都要来,却尚
未开口,院门那边就传来一声“太后娘娘驾到”。
清璃忙起身迎着,就见陈惠姝不但带了昨晚的四位老嬷嬷,且是带了礼物来。
两柄玉如意,雕刻的花纹圆润,就一餐饭来说,这样的赏赐,未免太过贵重了。
宇文吉匆匆从御书房赶过来,竟是也带了厚礼,却是一套别致的宝石首饰,清璃抱过盒子打开来,竟是项链,耳环,钗簪,凤冠,异常精致。
母子俩这是一起商量过呀?!
“皇后,这东西,本是要等着你生辰时送你,明日你要去交换如妃,权当是朕的感谢吧!”
“臣妾还没有把人换回来,皇上就如此厚赏,臣妾实在不敢收!这东西,还是皇上先保管着,等如妃回来再送不迟!”
清璃说完,又瞥他一眼,“还有……若是皇上想从臣妾这边,拿什么东西过目,可以找臣妾要,臣妾不会不给。”
宇文吉微愣,佯装惶惑地笑了笑,视线掠过陈惠姝,又落在清璃微凉的脸上。
“皇后这话是何意?”
“皇上既然听得明白,何必装傻?”
陈惠姝见两人气氛又不对,忙笑道,“皇后,既然皇上给你带了首饰来,你就暂收着吧。不管你这话所为何事,若是有人得罪了皇后,哀家定为你讨回公道!”
“谢太后娘娘!”
“今晚,哀家还是陪着你们……”
宇文吉忙道,“母后,您还是回去您的寝宫吧,我们不需要陪。”
“皇后有了身孕之日,哀家定会回去睡。”
陈惠姝正自以为聪颖的笑得欢喜,温妃的寝宫里,突然来了一位小宫女,不等进门,便跪扑在宫廊下。
“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温妃娘娘摔倒了……”
“什么?”陈惠姝从椅子上惊跳起来,震怒地咆哮道,“这温妃——竟是禁足也不叫人省心!她摔坏了哀家的孙儿,哀家绝不轻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