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笑是,母亲之前认定宇文恒当女婿,背后却挖掉他的三城五镇,招呼也不打。
自然,她复仇,她要复国,期望回到从前,有理由那样做,却是与她苏清璃商量一下也好呀!
宇文恒如何看她?当她是施展美色,帮扶自己的母亲?
现在,她连面对宇文恒的理由都没有啦!
前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爱错了人。
现在,却是替宇文恒怀疑他爱错了人。
第二本折子,是恳求宇文恒尽快将苏家逐出大周。
苏家左右摇摆,不归于北周,不归于南周,拥兵自重,除却缎瑶的复国大计,苏世云与云家进行秘密交易,已然锻造大批武器,且从南方运了粮草囤积于军营内……
第三本折子,明显是出自一位官员之手,说她以妖术为医术,换眼,易容,从万丈山崖下安然无损的返回,且驯化猛兽为宠,都是借医术蛊惑民心,其实,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孽,自诩有恩与皇族,恃宠而骄,飞扬跋扈,蛊惑太子,相助缎瑶和苏世云吞灭大周。
三本折子,朱笔所批,都只一个轻描淡写的“阅”字。
第四本,是说苏佩恩侍妾柔歌滑胎一事,是苏世云和缎瑶一手掌控。
柔歌原是缎瑶掌控之下的花楼画舫的花魁,因背叛缎瑶跟了苏佩轩,缎瑶一心想清理门户,苏世云却是不满一个不守规矩的花楼女子骑在自己儿子头上趾高气扬,是以借毒计,削了柔歌的锐气,嫁祸于无辜的睿亲王一家。
这折子大半都是在说,苏世云如何狡诈,如何城府深沉,并细说睿亲王为大周所做的丰功伟绩。
最后,也是一个简单的“阅”字。
第五本,第六本……则是细说苏佩轩和苏佩恩占据将军之位,无所作为,不学无术……
清璃一一看过折子,每一本都触目惊心。
苏家的
秘密,苏家的罪行,苏家的阳奉阴违,苏家的废物点心,都被宇文恒所熟知,他却从来没有对她提过半句。
看到最后,她反而异常安静了。
苏家素来不孝顺朝廷,这些官员偏一厢情愿,认定苏家是大周的一份子,认定苏世云和缎瑶,都该对朝廷俯首帖耳,且自诩正义凛然地群起攻之,也是愚蠢。
宸妃自然是站在他们那边的,憎恨她,厌恶她,恨不能将她除掉,也是顺理成章的履行保护儿子的职责。
可……苏家该怎么办?
苏家看似能气吞山河,眼下却四面楚歌,无路可走了。
她若再如此下去,苏家满门,恐怕都难保。
所幸,这场仗,谁也不敢打,战事一起,天下和平便失衡,谁也讨不到便宜。
最后,她把折子一一放入盒子,随即锁上,一径沉思着,无意识地从衣柜里扯住一套冰蓝色的袍服,又平静的躺回床榻上,却躺下之后,才发现,锦袍上竟绣着精致的紫红花纹。
自从当了御医,宇文恒无疑拿她当妃嫔宠着,送她大堆大堆金贵的衣物和首饰,上面大都有他喜欢的元素,仿佛标签,她出行在外,站在他身侧,看上去从头到脚都是绝美般配的。
“既然你知道了那些,为何不对我讲?宇文恒,你是傻子吗?”
他夹在文武百官、宸妃与她的父母之间,里外不是人,好好一个储君,闹得这般狼狈,她还在怨怼他。
宇文恒趴在床下,不禁怀疑她已感觉到自己的存在,犹豫良久,开口要解释,门口的皇帝突然警惕地低哮……
清璃迅速整理袍服,保持仰卧,忙拉了被子,齐着下巴尖盖好,沉静的姿势,仿佛一连几日,不曾挪动过。
“是我!皇帝,你不认得我了?亏得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门帘外,巴图墨丢了两只野鸡
给金钱豹。
随即,门帘呼啸,巴图墨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闯进来。
宇文恒分明清楚地听到,苏世云缓慢挪着步子,到了寝帐的后方,又来回踱着步子。
这老狐狸,竟如此放心,巴图墨这只色鬼来探望清璃?!
清璃屏住呼吸,锦被下,一双手也紧握成了拳头,随即,她肩头的被角被拽了拽……
巴图墨在床沿坐下来,暖热的指尖,将她凌散于耳畔的发丝掖在了耳后。
“苏清璃,你知道吗?这两天我竟一直在想你,想你嚣张得害我的红雳,想你对我吼,和我斗……你这样病着,我在这里都觉得分外无趣了。其实,你嚣张的样子,蛮可爱的!”
巴图墨见她丝毫没有反应,就和衣在她身边躺下来,手臂隔着被子,环住她的腰际,鼻尖亲昵地蹭到了她的脸颊。
“躺了这么久,你身上怎么也不臭?你们中原女子,都像你这样又甜又香的吗?”说着,他一个吻就印在她的脸颊上。
宇文恒看着床沿上垂下的半条腿,唯恐他再有动静……
“苏清璃,快点醒来吧!我巴图墨这辈子,还从没有为一个人担心过……这滋味儿真的不好过。”
宇文恒趴在床下,听着床榻上的清璃呼吸匀净,无其他动静,方松了一口气。其实,她的演技,一直都很不错。
不过眼下,若是他爬出去和巴图墨打一架,恐怕苏世云直接冲进来,听到云世琰的脚步声靠近,他又打消了冲出去的念头。
却不过片刻,云世琰就闯进来。
门帘外,几声“neow……”是黑曜石和金钱豹在门外打招呼。
“巴图墨,你怎么在这里?”云世琰诧异地停在床尾端,不可置信地看着巴图墨从床上坐起身来,又担心地忙绕到床边,检查清璃。“你躺在床上干什么啦?”
巴图墨亦是
不悦见到他闯进来,“云少主,你见到本王子,不应该行礼么?”
“行礼?我应该大喊非礼才对!”云世琰忙又给清璃整了整被子,“你有没有趁着清璃重病对她动手动脚?”
“我还趁虚而入强暴了她呢,有本事你喊!”巴图墨有恃无恐,不羁地略整了整袍子,心底里却也怕云世琰去苏家长辈面前告状。
苏世云那人素来不好惹,这次祖父又是过来求和的,苏世云在大周和巴图族中间起到关键作用。
两个男人隔着床榻剑拔弩张,宇文恒却在床下郁闷不已,忙扯了脖颈里的无声哨子出来,狠狠吹了两下。
不过片刻,庞铮就在外面喊,“七王子,云少主,太子殿下和大皇子请二位过去喝酒!”
“就来!”巴图墨抢先应着,便出去了。
云世琰无奈地叹了口气,握住清璃的手,却不肯离开。
“之前叫你嫁给我,你嫌弃我不安分,现在好了,你被人害成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璃儿,你到底何时能醒来?”
“我醒了,只是不想见人,所以一直闭着眼睛。”清璃说着,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床下,宇文恒惊得突然抬头,却duang——头撞在了床板上,一阵剧痛。
云世琰却看着清璃惊得微愣,却愣了良久,才回过神来。
“傻了?!你以为我再也醒不来了?”
“不是啊……御医都说,你所中的毒药,无人能解,恐怕归斯也医不好你。”
“那是我爹安排人传开的。”
清璃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下。
云世琰忙坐在床沿,心里更为她对他与对巴图墨不同而喜不自胜。
“你知道吗?你这几日总也不见醒,我担心地寝食难安。”
“世琰,我把你留下,不是听你说甜言蜜语的。”
“我没有说甜言蜜语,我是由衷地为你担心
难过。”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做一笔生意吧!你能盈利,我能救苏家,也能救宇文恒。”
“生意?”云世琰僵了一下,略松开她,却见她苍白的脸儿,淡冷如冰雪,眼神漆黑却曜石,仿佛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让他骇然心惊。
他定了定神,才道,“你说,做什么生意?还……救宇文恒?你知不知道那小子过得多舒坦?一上午在林子里和宁婵儿有说有笑,我都替你不值!”
“这笔生意若成了,能让你们云家在现有的富裕之上,再富三代。”
云世琰挑眉,“你这么有把握?”
“你考虑一下,明日此时,来找我!”
“我想知道,你要自救以后会怎样?”
“当然是离开这里,过我自己梦寐以求的日子,我不想再拖累宇文恒了,他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怎么会这样想?”
“你和我爹之间的交易,我都知道了,就在那个盒子里,可是,宇文恒没有动你,也没有动我爹,毫无疑问,是为了保护我。”清璃说着,把窗前桌案上那个盒子给他看。
云世琰忙起身拿了盒子看了看,却开不了盒盖。“这盒子……是早上太后娘娘让魑魅送过来的,我拦住魑魅问里面是什么,他说盒子里装着什么名贵药草救你命的,原来是奏折?”
“这盒子里的东西告诉我,太子殿下对我已经仁至义尽,我们已经两不相欠了。”清璃自嘲地笑了笑,“倒也难为太后娘娘这份心思,否则,刚才看到宁婵儿从殿下的马背上下来,我如何也过不了那一关,这会儿说不定正忙着割腕了结自己。”
云世琰慨然叹了口气,这就要答应,却听庞铮又在外面催,“云少主,殿下等你呢!苏御医的寝帐,也不是你说能久留,就能留得住的,再不出来,我要冲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