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娇嗔道,“殿下何必如此?就算那鼓碎了,咱们也是输了。”
“怕什么?明儿叫皇帝把它的黑曜石撕了,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清璃默默在心里送他一句“幼稚”,却抑制不住地扬起唇角,欢喜从眼底甜醉到心底,她忙端起茶盅,“清璃以茶代酒,敬殿下这份霸气。”
“叫两只豹子打架就是霸气?苏清璃你真幼稚!”
清璃只觉得头上一群乌鸦嘎嘎嘎嘎飞过……说她幼稚,若非他浑身腿疼,她真要狠狠扁他一顿。
宇文恒喝着茶,不动声色地环看满殿,所幸,众人就算知道了事情是他做的,也不敢叽叽歪歪。
自幼读书他都没作弊过,为疼宠自己的女人,做出这样的事,他忍不住打灵魂深处钦佩自己的厚颜。
注意到宇文绝烟催丫鬟拿琴上前,那边苏雅琴也抱着琴跃跃欲试,宇文恒忙冷声催促九福,“九福公公,你是不是把父皇的圣旨吃了?”
九福哭笑不得,“殿下真会说笑,奴才怎敢偷吃圣旨?!不过,皇上叮嘱了奴才,要宴会结束宣读,太子殿下是想现在就……”
宇文恒委实不想看那些不安分的女子群魔乱舞之后,又挑衅清璃献艺。
当然,清璃的琴艺、舞姿、画作,样样能拿出手,只是不想那些不知所谓的男子们赏了去,她的好,他一人知晓便够了。
“宣了圣旨吧,本宫腿疼,坐不住。”
“是,是,是……奴才这就宣旨。”九福虽然应着,心里却忍不住斥他任性。
九福看了眼宇文启胤和苏凉玉,见二人眼神暧昧地都点头,忙拿出圣旨,“苏府阖家上前听封!”
苏世云坐在椅子上没动,见母亲撑着拐杖起身,才无奈地牵着缎瑶跟到了殿中央,在老夫人身后跪下。
清璃忙在父母身后跪下,却忍不住瞧那圣旨上祥云腾
龙的图案……
随即,巴图古丽,赵灵芝等人,也都带着自己的子女陆续俯首跪地,却皆是一头雾水。
苏雅琴抱怨道,“爹,宴会这就要结束了吗?女儿准备好的一曲还没弹呢!”
苏世云没理会她,只是扣住段瑶的手,安慰地拍了拍,“他若赐你死,我现在就上去杀了他!”
任谁也想不到,背负着叛贼之名的苏家,在这一夜间,恢复了原初无人能及的地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护佑大周两百年,与皇族姻亲恩厚,因朕之错,引起颇多战事与误解,朕幡然悔悟,特赐丞相苏世云官复原职,其妻缎瑶封一品诰命夫人,六女苏清璃,封正二品御医,次子苏佩轩封四品忠武将军,三子苏佩恩封从四品宣威将军,另,宫中设宴补赠太夫人慕容氏寿辰喜宴。钦此!”
还真真册封她为御医了!
不过,这圣旨横看竖看,都是为苏家更正名声的。
如此洗白她的身份,怕是难以服众。
清璃忍不住看了眼席位上的宇文恒,正见他拿着一串葡萄,不羁地逗蒙着眼睛的金钱豹吃,豹子闻闻嗅嗅,想吃吃不到,拿前爪子怼他,一人一豹玩得不亦乐乎……
喜宴散时,已然是子夜,众人都陆陆续续往宫门赶。
宇文绝天扯住苏佩轩的手肘,“哎?佩轩,恭喜啊,封了将军啦!”
苏佩轩忙客气的拱手,却还未说话,就听到一旁弟弟与弟妹争执。
“柔歌,你别不理我呀!”苏佩恩忙拉着侍妾柔歌的手,“你有身孕,别动了胎气……要不然,你踹我两脚……”
柔歌果真就愤恨地踹了他一脚。
“苏佩恩,嫁给你之前,你对老娘说,你要去北周封王拜相,结果人家宇文吉一眼不看你,现在你被封一将军,和六小姐手底下的邢扎一般等级,你竟还
好意思要我当你的将军夫人?我呸!你当这宇文皇族真看得起你呢,不过是打发要饭的!”
宇文佩轩见众官员都朝这边看,忙训斥道,“柔歌,放肆!”
“哎呦!是二哥呀,二哥那四品将军也不错呢,不过,左右不如去巴图族当世子爷的好……”
宇文泰从殿内出来,便听不下去,“嚷嚷什么?”
辉煌的灯影里,他一身藏蓝的金纹锦袍,站在高高的汉白玉雕龙长阶上,与宇文恒相似到极致的容貌与霸气,叫众人顷刻间都安静了。
“柔歌夫人是吧?”
“是。”
“若嫌弃你家夫君品级低,明儿一早,叫他与邢扎打一架。若是他打赢邢扎,本皇子做主,封他为王,你当王妃,你意下如何?”
柔歌哑然,低垂着脸,再不吭声。
她近来入了苏家,才明白,碍于宇文吉和陈惠妍的关系,苏佩恩是一辈子得不到太后与皇上的待见,宇文吉不理会苏佩恩,亦是识人尖刻。苏佩恩胸无点墨,身无绝学,武功更是花拳绣腿,倒是玩女人的本事花样百出……朝廷里却并没有专玩女人的官职。
苏佩恩见她突然哑了,忙道,“泰殿下既然如此说,明日一早,我便约邢扎一战……”
柔歌冷声道,“就你,恐怕被人家邢扎一手指头就戳死了!”说完,她到底是扯了苏佩恩离开。
苏佩轩见她礼也不行,忙朝着宇文泰赔罪,“大殿下莫怪,弟妹进来养胎,脾性不稳,难免骄纵了。”
“佩轩,我没有怪责谁的意思,只是提醒你,四品只是一个,你与佩恩若是不稀罕,辞了官继续回苏家当养尊处优的公子便是,恒对你们如此恩裳并无渴求与期望,只是单纯想留住清璃,又不想做得太明显罢了。”
宇文泰说完,叫了贴身护卫韩铁,便扬长而去。
宇文绝天
忙拍了拍苏佩轩的肩,“没事,大哥说话并非针对你,怕是被那柔歌夫人的一番话气到了。”
苏佩轩笑了笑,“因为我姐雅媚闯的祸,我们苏家能得如此恩裳,的确是仰仗了清璃几次三番的救人,于我来说,这是个好机会,否则,我爹可能一辈子不准我入朝为官。”
宇文绝天笑了笑,“你看开就好,对了,怎不见你家那位小妹?”
苏佩轩失笑,见云世琰牵着他的黑曜石也随在一旁等答案,才道,“清璃封了御医,自然是伺候病患去了。”
云世琰牵着黑曜石便经过两人,冷冷抛下一句话,“有劳苏将军帮我传话给清璃,明日午时三刻,我带着黑曜石在花园的湖边等她,她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宇文绝天嗤笑,“两只豹子倒是不见得针锋相对,反而是你和九哥都像极了幼稚鬼。”
云世琰冷傲地笑道,“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众人陆续出宫,清璃却早已躺在了储君寝宫的床榻上小睡了一个时辰。
听得一旁惊痛地闷哼,她警醒地睁开眼睛,就见宇文恒歪靠在床尾的方枕上,额头尽是冷汗。
他手上拿着一本折子,右腿垂在床沿下,受伤的左腿平直地放在床上,姿态看似闲雅,左腿却分明是因久坐而麻痛了,连挪动一下,都难受得五官紧皱起来……
怕伤了他强大的自尊,清璃强忍着没吭声,迅速又闭上眼睛,听得他呼吸平稳了,才又睁开眼睛。
床侧的圆几上,放着一摞折子,和一盏白纱夜明珠小灯,小灯的白色纱罩上画着她的画像。
这灯很熟悉,像极从明月庵回城时马车里用的那一盏。
月白的光映着神情专注的俊颜,也打亮了他一身华贵的浅金色的龙纹睡袍,那光又似从他体内迸射出来的,衬得他仙魔般,至尊无上,魅
力四射,不染丝毫烟火之气。
“那小灯是你捡回来的吗?”
宇文恒看了眼灯,摇头失笑,“昨儿刚做好的,马车里那一盏早就找不到了。”
说着话,他才发现她醒了,婀娜的身骨裹在锦被里,如一条美人鱼,长发散在枕畔,云墨般妩媚浓重。
两人四目相对,宇文恒挣扎着轻咳了两声,迅速端起圆几上的茶盅押了一口茶,凉透了,刚刚能祛火。
清璃忙起身,霸道地抢过他的折子,连同他手上的茶盅,一并放在圆几上。
“刚换了药,你该休息!”
“晚上批完,白天可以陪你和皇帝多玩会儿。”
清璃忙挡开他伸向折子的手,执拗地钻进他怀里,拥紧他的腰际,大颗大颗的泪,夺眶而出……
“你若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便带着皇帝离开,再也不回来。”
听得她鼻音浓重,宇文恒脊背微僵,忙托住她的脸儿抬仰起来,对上她满脸泪花,他顿时手足无措,忙拉着袍袖给她擦泪。
“我睡……我睡便是!”
宇文恒唯恐清璃这泪,是因听说了什么,拿黑罩罩上夜明珠灯,拥着她躺下,犹豫良久,终是忍不住问,“好好的,为何哭得这样伤心?”
“一个人再健壮,也活不过百岁,你若好好爱惜着,还能活得长久些,总是这样拼杀、熬夜,勾心斗角,有时还中毒,受伤,且心里盘算着大周的未来,势必要减寿十年二十年的……”
如此算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竟如此少。“傻丫头!我发誓,从今往后,我一定爱惜身体,定陪你百年!”
清璃却还是怕这样突然而来的幸福,幻觉般短暂。“那一晚你若晚一步寻到我,恐怕就……”
“若你不在我身边,纵是我能长活五百年,也是白活,倒是不如早死的好。”
“你这情话,说得好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