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亲王说着,轻握苏世雪的手,便绕过桌案,于殿中央,朝着苏世云单膝跪下。
这场热闹,清璃看得着实起兴,却又忍不住钦佩祖母选女婿的本事,她侧身凑近宇文恒,“我这姑父能屈能伸,不愧是做大事的。”
宇文恒挑眉,不敢恭维地摇头,犯错再认错,这也是做大事的人?真正做大事者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分毫都错不得。
“苏清璃,你觉得本宫可是做大事的?”
“殿下嚣张跋扈,也是极善隐忍,只不过,缺少一点演技。”
“演技?”
“娶宇文绝烟,待得到睿亲王的信任之后,收他的兵权,削他的王爵,夺他的封地,然后再休掉宇文绝烟,那才对得起她给你服用千年雪莲丹加火烈情药。”
宇文恒忍不住捏住她的下颌,把她妩媚的脸儿转向自己,鹰眸如渊般深沉。
清璃被他看得不自然,忍不住担心自己的心狠手毒触怒了他。
这一路上回来,她早就在心里杀了宇文绝烟千百回,刚才这番话,是忍不下了……
“你……你……你看什么?”
宇文恒突然在她唇上温柔啄了一下,“我喜欢你为我报仇雪恨的样子。”
清璃忙推开他,“你……你不要乱亲我,谁为你报仇雪恨了?自作多情!”
宇文恒就端正坐好了,却总也忍不住笑。“不过睿亲王到底是你姑父,是你姑母的夫君,我若真收了他,你祖母怕是会哭得很难看,你也不会原谅我。”
清璃识趣,忙顺杆夸赞,“如此说,殿下能忍人所不能忍,才是做大事之人。”
宇文绝烟在椅子上如坐针毡,脸上早已青白纷乱,加之看到宇文恒和清璃打情骂俏地一吻……只想起身逃离这座宫殿。
宇文绝天和宇文绝尘毫不犹豫地都跟上父母跪下,两人都回头催促地看她。
宇文绝烟不情愿地起身,随着两位弟弟
和义父义母一起跪下,对苏世云道,“舅父见谅,一切都是绝烟的错,舅父要杀要刮,绝烟不敢有二话。”
丹陛之上的皇帝,太后,妃嫔,却都对这一幕仿若未见,无人吭声。
睿亲王尴尬地堆上笑,又道,“长兄如父,这些年宏与世雪得兄长照拂,宏铭感五内,恳请大哥原谅宏教女无方。”
缎瑶侧首看苏世云,伸手扣住他的手,轻轻一收。
苏世云回握着她的手,却冷鹜如魔,面色如冰,深沉地盯着睿亲王,眼神里喜怒难辨。
缎瑶忙道,“刚才不过一场戏,王爷与王妃何至于跪下赔罪?!快请起吧!”
“大嫂宽仁如初,我与世雪,以此酒,敬大哥大嫂!”
苏世雪举着酒杯,恳求地看苏世云,“大哥……您放心,世雪在,无人能将我们从杭州城赶出去。”
苏世云沉声道,“世雪,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你在我心里,如我子女发妻一般分量,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苏世雪顿时红了眼眶,惭愧地抬不起头来,“是,世雪明白。”
苏世云也委实不忍看妹妹难过,端起酒盅,叹了口气。
“自幼,为兄把你捧在掌心里,谁若欺负你,为兄定将他打成废人。却是这几年,你这日子越过越糊涂了,为兄始终不明白,你为睿亲王府添了两个儿子,睿亲王缘何又收养一个女儿,难不成,他是嫌弃你的两个儿子不够聪慧?!”
睿亲王忙道,“大哥误会了,当初收养绝烟,是因……”
苏世云却无心听他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接打断他,对自己的亲妹训诫。
“世雪,咱们苏家家训,不求皇权,不慕富贵,不忠于jian恶邪佞之人。你若在睿亲王府过不下去,就带着绝天和绝尘回家,苏家的大门永远为你们三人开着!我和你大嫂,还会像你未嫁时一样疼你。”
“大哥……”苏
世雪早已泪流满面。
缎瑶却听得动容,忙别开脸擦眼泪。
宇文绝天忙道,“舅舅若不介意,绝天这几日就搬去苏家,多陪舅舅和清璃表妹些时日。”
苏世云这才扬起唇角,“好啊,你和绝尘都来吧!”
龙椅上的宇文启胤和凤椅上的苏凉玉,都不约而同看向苏老夫人慕容朝颜。
慕容朝颜会意,笑道,“事情都过去了,小辈们的干戈,无非为情而起,一家人,和为贵。”
“母亲所言极是!”苏世云看她一眼,才仰头饮尽杯里的酒。“妹夫前后死伤总计千人,今晚怕是会被鬼魂惊扰睡不好觉,多喝点酒压压惊吧!”
睿亲王夫妻俩喝了酒,皆是松了一口气,起身就忙催促宇文绝烟,“绝烟,快,去给清璃敬酒。”
宇文绝烟忙端着酒盅起身,到了清璃和宇文恒的桌案前,对上宇文恒淡冷的脸色,却突然被割掉舌头般,不知该说什么。
清璃看了眼身侧不动不言仍能勾魂摄魄的男人,忙端着酒盅起身,“理当是清璃先对姑父和姑母敬酒才是,清璃恭祝姑父与姑母身体安康,白头偕老!”
“还是璃儿懂事!”苏世雪由衷一叹,端起酒杯就喝完了,“不知谁能有幸娶我们璃儿。”
慕容怜就看向自己的宝贝儿子云世琰,云世琰换了身后的随侍出去安排。
众人一番推杯换盏,总算又和乐融融。
伴随热闹的锣鼓,变戏法的杂耍班子入殿来,一个个都戴着大头娃娃的面具,其中一个红面具地,口中猝然喷出一丈长的火焰,众人连连喝彩,金钱豹却受惊地要跳起来。
清璃忙扯住它的缰绳,却被扯得差点摔下椅子,宇文恒忙帮忙扯着缰绳。
云世琰却在斜对面的席位上,慵懒地一手撑着腮,一手悠然抚摸着他身边安静观看杂耍的黑曜石,似笑非笑地瞧着清璃的手忙脚乱,那眼
神里分明是再说,“小样,和我比,我让你输得连爹娘都不认得!”
清璃顿时咬牙切齿,忙勾住皇帝的颈环,“给我老实坐着,你坐着都比那黑豹子高,何惧变戏法的?!”
皇帝却不老实,七彩的火花随着那挥舞的棍棒,噼里啪啦地炸开,它惊恐地低哮起来……
宇文恒看出清璃在与云世琰较劲,直接从怀中取出帕子递给清璃。
“把皇帝的眼睛蒙上,怕是,它在云雾浓重的林子里住惯了,受不得强光突袭。”
清璃依言照做,皇帝才算是安静了。
“殿下真聪明!”
宇文恒摇头叹息,“不是本宫聪明,是你笨得可笑,被人一逗就乱了方寸,委实没出息。”
云世琰却起身就到了宁万里身边,咬着耳朵,对宁万里细说了一番话,然后又回到椅子上。
杂耍结束之后,宁万里就起身,朝着丹陛之上拱手,“启禀太后,启禀皇上,云家少主云世琰,要为大家奏笛曲,他的黑豹黑曜石,也要献艺。”
“好啊!哀家倒是没看过豹子献艺。”
苏凉玉饶有兴致地应着,忍不住揶揄看向自己的孙儿与清璃,还有他们的“皇帝”。
满殿年轻女子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聚在了云世琰身上。
云世琰随手从腰间摸出一支白玉笛,衣袂如仙般飘忽而起,高大的身躯纵身一跃,落在殿中央,朝着龙椅优雅行了礼……
这番行云流水的举动,让众女子不约而同的抚心,啧啧赞叹。
宇文恒吃着菜,忍不住看清璃的反应,见她嗤笑撇嘴,忍不住莞尔。
刚才杂耍班子的人,又抬了一只巨大的红鼓入殿摆好。
流水般的笛声一起,黑豹敏捷轻快地一跃而起,踩得红鼓咚咚两声响,大鼓便神奇地滚立而起。
黑豹便落在大鼓的红边上,随着笛声,溜溜一路滚着转圈,前行,倒行,走8字,绕圆环…
…一番动作下来,竟如是舞蹈般唯美。
慕容卓欣素来是云世琰的死忠粉,带着云家和慕容家的人,齐声叫好……
“世琰哥哥和黑曜石最厉害!”
就连宇文泰都忍不住笑道,“老九,你和璃儿这皇帝也去滚一滚吧!”
宇文恒兀自大口吃菜,不理兄长的调侃。
清璃忍不住摸了摸鼻尖,只觉满脸满头落了一层土。
她扯了皇帝头上的帕子,就听得皇帝“neow……neow……”闲雅不羁地突然立起来,仿佛万分钦佩黑曜石。
却不知怎么的,那红鼓滚着滚着,突然啪——一声,爆碎。
黑豹狼狈地落在了一堆碎屑里,打了滚就站起来,无辜地幽幽鸣叫着看自己的主人,长尾巴摇呀摇……
慕容卓欣等喝彩的人都戛然而止,众人哗然失笑。
慕容卓欣忍不住道,“鼓怎么破了?就是这鼓……谁选的?竟送一只破鼓,太损我们家黑曜石的威风了。”
大群女子为云世琰送上无限扼腕,就连清璃也忍不住觉得惋惜了。
她不得不承认,黑曜石训练有素,的确比她的皇帝技高一筹。
云世琰无奈地握着笛子,看向罪魁祸首,“恒,你觉得这样有趣么?”
“有趣!有趣得紧!”宇文恒不羁地笑道,“不过,表哥你这豹子虽然厉害,鼓却选错了,回头本宫送表哥一个更结实的。”
云世琰拿笛子朝着他点了点,虽然是表兄弟,却到底是碍于宇文恒的储君身份,不好逾越规矩,便悻悻揪着黑豹的耳朵,返回了位子上。
宁万里和九福忙命人把碎鼓清理出去。
清璃匪夷所思地看身侧的男人,那鼓是他打碎的吗?她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呐?!
六脉神剑和一指禅,都是咻咻咻……有道道神光射出去,他刚才可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宇文恒被看得不悦,冷瞥她一眼,“你瞪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