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打进宏大的圆窗,映得徐徐晃动的金丝纱帐莹莹明灭。
宇文恒轻声一叹,在暗昧不明的光线中拿鼻尖温柔蹭着清璃漂亮的鼻尖打圈圈,相触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浅吻,见她眼角有亮泽的水光,便拉着袍袖轻轻给她擦拭……
“不过寻常一句话,你竟当情话来听,我爱你,我喜欢你,我想疼你一辈子,又算什么话?”
清璃破涕为笑,赧然娇嗔道,“当然是肉麻话!”
柔腻的声线绕在耳畔,甜透了心,融化了身骨,似一滴火星滴在油里,轰——健硕的身躯气血翻涌。
惊觉他体温滚烫得不寻常,她忙要退开,强健的手臂,却拥着她不肯放,厮磨与她腿侧的坚硬异物,让她又羞又气,惊颤不住。
“好好睡觉……唔……”
深沉的吻突然将她吞噬,她两手紧张地推抵他的肩,生怕碰到他重伤的腿。
穿过那林子时,染血的尖锐木片和落在草叶上的血渍,害她始终难以释怀。
宇文恒却有恃无恐,猝然翻身,将娇软的身骨困锁怀中,忙碌拆解碍事的睡袍。
“你……你……不要命啦?小心腿……”
宇文恒粗重的呼吸愈加急促,他也想隐忍,也想克制,且素来以自己的自制力为傲,今晚的她却太甜太美,灼烫的掌心刺痒,思念着她肌肤柔滑的触感,隔着丝滑的粉紫色睡袍,他拿体温熨烫着她婀娜的身骨。
“怕我伤着腿,你在上面……我躺着不动……”
他霸道的说着,一翻身,扶了她在身上,迅敏的姿态,仿佛不像有伤。
清璃两手撑在他肩上,僵悬在他身上,囧得不知所措……
橙色晨光清新浓艳,洒满恢弘富丽的行宫,花园里染透早春的绿,浓密的枝叶密实,填满了金黄色的
琉璃瓦的宫殿缝隙,而琉璃瓦在殿顶上层层叠叠似腾龙的鳞片,静谧辉映着橙蓝琉璃般的天空下,圣光璀璨。
清璃在储君寝宫殿顶特建的观景高台上,遥望着满宫的晨景,只觉自己已然置身于浓墨重彩的油画里。
她喜欢这里,就连自宫道上经过的太监们,都显得可爱了许多。
身着粉色宫袍的宫娥们,徐缓朝着太后寝宫行进,似刚入宫的,队伍后面四位女子,交头接耳,很是不规矩地打闹嬉戏。
远远看到邢扎带着人巡逻经过,她忙抬手摆了摆,邢扎俯首行礼,如从前般恭敬。
“这大熊,穿上铠甲,真真是好看多了!”
练完了瑜伽的最后一式,见金钱豹前爪撑地,挺直着脖子和脊背,也似赏景入迷,她宠溺地摸了摸它的大脑袋。
“你也喜欢对不对?我总算知道,为何宇文恒住这座寝宫,他是把最好的风景给我们赏呢!”
“neow——”皇帝温柔清脆地鸣叫一声,似在赞赏。
“走吧,我们下去看看他起床了没。”
清璃欢快地拖着毯子下来,身躯庞大的豹子乐颠颠儿地随于她身后,下来殿顶直延伸到宫廊下的台阶。
院子里的几株玉兰花,都开满了树。
清璃忙折了一束,送到皇帝的鼻尖前,“好闻么?是不是比你那乌烟瘴气的林子里的花漂亮许多?”
“neow。”皇帝轻飘飘地应了一声,当即两个前爪撑在树杆上,一阵猛力的晃动……
“哎?别——别……”
清璃来不及阻止,花瓣花朵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了她满身满头,皇帝却眯着眼睛,幽幽乐鸣,仿佛是幸灾乐祸。
清璃忙扯住它的项圈,“你就算喜欢这花,也不能都要了呀!回头把这些花瓣减了,留给你泡澡吧。”
宇文恒坐在书房宏大的圆窗内,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一转头,正见女子在一株玉兰花树下训斥豹子……
豹子无辜的摇着尾巴别开头,显然不肯聆听教诲。
女子弯下腰,佯装严肃地拎着它的耳朵,把它的头转回来,捧住它毛茸茸的胖脸,用力地晃了晃它的脑袋。
“姐姐说的话,你记住了没?喜欢一个东西,不能毁掉它,要爱惜……懂不懂呀?”
豹子伸着一只爪子又戳在树干上。
咚——一朵大花砸在女子额头上,砸得她顿时七窍生烟,火冒三丈。
那灵动的凤眸,丰富多变的神情,让他忍不住笑出声,却看了良久,听到阮宏在外殿叮叮当当地端上早膳,他才发现,自己已然走神许久。
而笔尖下的折子上,落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朱红的点……
呃哦——这折子正是宁万里谏言纳妃纳嫔以稳固朝堂的。
这红点就似一滴怒极之下喷出的血,瞧着有些怪,所幸,他就拿笔又甩在上面几滴,然后画了个大叉,啪——一下阖上。
一抬头,玉兰花香扑鼻,清璃正捧着花枝立在桌案前,一脸错愕地盯着他手上的折子,她手上的花,却半分不及她的容颜姣美。
皇帝则摇着尾巴随在她腿边,也好奇地往他的桌案上咂摸好玩的东西。
“怎么了?”
“原来批折子可以这样这样批的?”
宇文恒哭笑不得。家国大事,她竟当好玩的事?“不是所有的折子都这样好批。”
清璃放下花,就要拿折子,小手却被按在折子上。
她不死心地抽了手,就拽折子,却没拽着,折子直接被宇文恒收在了袍袖中。
他大步一迈,就带着皇帝去了外间,在摆满饭菜的桌案前坐下,借着阮宏端来的水盆洗手……
清璃忙在他身边
坐下,讨好地迅速拿起桌上的毛巾地上前,“我就看一眼!你用几个红点和一个大叉就批阅完,这折子一定很有趣。”
“朝廷机密!”
“你给我读一读两句话即可……”
宇文恒肃冷板起脸,“机密!”
“好吧,机密!”清璃悻悻地撇了下嘴,见阮宏绕过桌案过来伺候自己洗手,忙道,“怎没有宫女伺候?只你一人,太辛苦了。”
阮宏忙笑道,“宫女们都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若哪个不识趣地,多看一眼殿下惹怒了六小姐,殿下还得费心安慰,又是一份周折。那新进宫的一匹宫女,都是官家小姐,亦是有心人安排来亲近殿下的,所以……”
宇文恒不悦地看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阮宏,你带皇帝下去喂食,”
阮宏忙拉着豹子的颈圈就往外走,不忘带上门。
清璃忙定住皇帝乖乖的,忍不住酸溜溜地叹道,“这皇宫很美,风景美,宫殿美,人更美,连陷阱都是美的呢!”
宇文恒无奈地从袍袖中取出折子,就放在她面前。
“自己看吧!”
“又让我看啦?”
清璃看了眼被阮宏带上的殿门,忙搁下刚拿起的筷子,这就打开折子,细瞧机密到底长啥模样,却……
里面竟是推荐当妃嫔的女子!
谁家的大小姐,谁家的三小姐,谁家的嫡女初长成,谁家有文武双全的女娇娥……随即又高谈阔论一番皇族人丁单薄,储君繁衍子嗣的必要性,然后又罗列出借后宫牵制朝堂的利处,最后诚恳跪求,太子殿下为了大周的未来务必尽早纳妃。
清璃只想啐宁万里一口毒汁似的唾沫,这宁万里当真是会胡作非为!
这礼部尚书恐怕是闲得发慌,不是谏言娶皇后,便是谏言纳妃。
小样的白毛狮子狗,
这是欠揍呢!
“殿下该给宁尚书赐婚,依我看,就是玄素姐姐吧!宁尚书家里有个孩子,玄素姐姐聪颖温柔,定然能将他照顾好。且玄素姐姐那容貌不输他!”
宇文恒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叹一句妙哉,却严肃地模棱两可,“这样……不太好吧!”
“他若觉得不好,便不会再写这种无聊的折子。他应该考虑一下,与东南西北的邻邦,该如何进行礼俗交流,另外再命他编撰一部《大周王朝礼俗史略》,让他考察一番大周王朝的礼俗规矩,也好给后世留一份参考和专属于礼部的史册。”
宇文恒赞赏地点头,“苏御医,你若不是女子,我定封你为国师!”
清璃忙客气地拱手,客客气气地笑道,“殿下抬举清璃了,清璃不过是随心所欲。这一番安排,但愿不会伤了宁尚书真正的主子!”
“伤了也不怕……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我爹娘不是要离开吗?怎会不怕?!”
“他没有粮草。”
“他与你强强联手,不就是想得了银子,筹备粮草的吗?”
清璃早已看透了眼下的境况,爹之前已然失去了五万兵马,剩下的也难以留下多少。
“眼下这个时节,正是尴尬,兵器不缺,却谁也求不到粮草,宇文恒是不敢轻举妄动,爹忍气吞声按耐不动,睿亲王则是没银子可动,而你宇文恒是有银子缺少兵马,因此,这仗,谁也打不起。若是你和睿亲王真的联手了,定能杀出一条血路……”
宇文恒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别胡思乱想了,吃完饭,我们先去给皇祖母、父皇和母妃们请安,然后我在陪你回家,”
可以回家吗?清璃诧异地笑了笑,“我还以为,殿下把我弄进来,再不让我出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