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凝重摇头,“宇文吉也不是傻子,他早就知道,我暗中与宇文恒在一起过……”
归斯见她眼色沉郁,痛苦不堪,不禁懊恼自己也误解了这徒儿,更气闷她这样不肯为自己申辩。饶是他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拍桌子。
“丫头,你们在山洞里可是同吃同宿,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可能就连你祖母,都觉得你配不上鹿骁,才寻到云世琰那个花花公子……”
清璃垂首,眼泪就簌簌地滚下腮畔。“师父莫要怪祖母。就算我再不好,祖母也不会弃了我。”
归斯忙塞了帕子给她,起身关上门,忙又坐回来。
“三夫人怕赵坤没了,五小姐嫁不出去,也看中了云世琰。前儿还派了两个人,故意去云世琰面前就这事儿说了几句,怕是你舍身于宇文吉救了一大家子的事儿,被她编纂得有鼻子有眼睛!”
清璃倒是没想到,眼下这种境况,还有人从中作梗。
“既如此,云世琰为何还要办这书画会?三夫人这不是适得其反了么?”
归斯淡凉笑了笑,说起云世琰,他也禁不住钦佩。
“人家云公子阅女无数,且心宽如海,还为云家的未来考虑周全,自然不在乎你这点破事儿。”
破事儿?清璃破涕为笑,自然,在一个不爱她的男子眼里,她这事儿是破事儿,却在宇文恒哪儿,就成了越不过去的深渊。
听到院子里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她忙起身绕过桌案,隔着门板上的镂花,就见云家的大管家引了五辆木轮推车进来,推车上都是新栽培的鲜花盆景,且朵朵含苞待放。
兰花,牡丹,芍药,还有她最爱的栀子花……这个季节里,真是鲜少见这样姹紫嫣红的景致。
归斯自她身后跟过来,也伸长了脖子细看,不禁骇笑。
“云公子这份心思,也是万中无一了。清璃,你若是不能嫁
云公子,势必要给云家一个无忧无虑的未来,才能偿还得起。”
清璃气闷,却又无言反驳。云家的未来,她如何给?!
“祖母可真是给我找了一门好亲事!”
见云家管家上前来在门前行礼,她忙开门,迎下台阶。
“大管家回去,替我拜谢云公子的礼物。只是以后,不要再送如此贵重的厚礼了。”
大管家微愣,猜到她已然在门内看了片刻,忙堆上笑。
“这些花都是自家花房里栽培的,公子没花钱。奴才也是带人给送过来,回头还能得我们主子的赏赐,何乐而不为呢?”
“管家好口才,如此说,我这番拒绝,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清璃委实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公子这会儿在书画会那边,六小姐若是得空,就过去喝杯茶,我们公子说了,前几日那事儿,是他倏忽,着了慕容景柔的道儿,以后,再也不会那般无状了。”
归斯忙道,“书画会,六小姐正准备要去的,刚才六小姐还念叨着你们家公子呢,说怎么这几日也不来了。”
清璃气结,嗔怒瞪过去,“归斯……你说什么呢?”
归斯却是由衷地为这徒儿捏一把冷汗,“人家花都送来了,你就识趣些吧!否则,这边埋怨,那边埋怨,你这里外不是人。那云夫人慕容怜,也不是好惹的,你让她儿子瞎忙活,少不得来找你算账。”
“我……”
归斯不等她开口,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却是爱莫能助。
“如今都知道你是苏世云的掌上明珠,若非这云世琰抢在前面送礼,过去那些得罪过宇文吉的大臣们,势必要派自己的儿子前来寻你这个大靠山,所以啊,出嫁之路,任重道远呐!”
“罢了,我去便是!”
诗画会从开始,到最后评选,不过日。
忙碌起来
,清璃反而没了心思,去揣测宇文恒和宇文绝烟的“蜜月期”如何恩爱了。
这日一早,在锦华阁里简单用了早膳,她换了一身鹅黄绣纹的碧水绿袍服,略端看了镜子里,颇有几分清新之气,这就准备去参加书画会最后的评选。
想着在大片翠红紫红里,这么一身绿意盎然,不知大家又扯出什么话题来,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昨日她穿了一身紫色,都说她一个庶女后来居上,自诩尊贵,目中无人,不把三位姐姐放在眼里。
她苏清璃,又何来的三位姐姐?
那三位,不拿她当仇敌来针锋相对,便是好的。
不过,说来奇怪,慕容景柔在人前竟对她客客气气,倒是真能沉得住气,恐怕也是为了让她彻底忘记看豹子那一日的事,然而,她却每次都是一身奇香地挨着她苏清璃坐,是唯恐那毒香的药力不够吧!
不过,如若宇文恒真的与宇文绝烟在一起了,这慕容景柔何必如此煞费苦心?
除非……宇文恒压根儿没有与宇文绝烟在一起!
若宇文恒没有迎娶宇文绝烟,他会在哪儿?凭他那般足智多谋和高强的武功,断然不会被宇文吉得手。
清璃就这样心事重重地出来门槛,瞧着新来的五旬男子正整理廊下的花盆,不禁愣了一下。
这云世琰当真会送礼,要让这些温室里长成的花,在这冬日里正常盛开,委实不易,多安排一个人过来,虽说名正言顺,却也多了监视她的理由。
管家邢奎,也是宽容过头了,招呼也没打,竟然把人给放进来了。
自打被她从宇文吉的山洞里救出来,大管家邢奎,对她倒是颇为客气了,来了江南,却也学会了偷懒。
最明显的便是,这些院子里的楼阁,都依京城相府里的定了名字,说是怕下人们弄混了,分不清那座楼阁,是哪位主子住
着的。
她所居的这座三层的白墙红瓦的小楼,也承袭了京城那座富丽楼阁的名字——锦华阁。
平日府里的丫鬟小厮倒是不来这锦华阁扰她,是以,今日院子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位伺候花草的人,她当真是觉得,异常地不适应。
见轮值的邢扎和佟悦临俯首行礼,她看了看他们崭新的铠甲,“大管家这是怎么了?知道你们跟着我出门,特地给你们添置了新衣服?”
邢扎面红耳赤地笑了笑,抚了抚身上的新袍子。
“小姐有所不知,这衣袍是云公子送我们的,还说拿我们当兄弟,以后,想穿什么吃什么都找他。”
“这云公子,可真是周到,越发的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清璃盯着邢扎的新袍子,挑眉无奈一叹,却是半分开心不起来。“我若不嫁给他,你们以后怕是没有这样好看的衣裳吧。邢扎,你这黑貂皮的披风,一定很暖和吧。”
邢扎尴尬低头,本就黝黑的脸,愈加涨得黑红。
佟悦临从旁堆上笑,“那掌管花草的老伯,也是云公子派过来的,听大管家来时交代,是老夫人亲自点了头。”
清璃看向那专注忙碌地中年男子,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云世琰的心计。
她状似悠闲地踱着步子上前,就见中年男子刚刚翻了花盆里的土,又拿着一片小棉布,轻轻擦拭牡丹叶子,那叶子上干净地本也不染尘埃。
中年男子倒是眉目和善俊朗的,脸面干净,方正脸,一身粗布的衣裳也搭配了厚厚的围裙。
云世琰很了解她,她喜欢干净,还是典型的颜值控,喜欢面目和善美丽的人。
“老伯,您贵姓?”
男子俯首,“六小姐客气了,奴才免贵姓叶,叶海。”
“叶老伯在云家几年了?”
“十多年了。”
十多年?“这么说,可是曾与宸妃娘娘说过话?”
叶海顿时
眸光灿亮,眼角眉梢露了几分骄傲。“不只是说过话,宸妃娘娘早些年来云家探亲,奴才还曾在宸妃娘娘所居的院子里照看过花草。”
清璃心头微动,“任职总管?”
“是花房里寻常的花匠。”
“十多年,早该升职当管家或者某一处的总管才对,到我身边来,着实委屈您了。”
叶海不好意思地忙摆手,“不委屈,不委屈……这是奴才的荣幸!”
一番简单的寒暄之后,注意到他把地上的工具也搁置地很有条理,清璃不禁又多看他两眼。
做粗活的人,她见多了,外面那座大花园里铲子锄头乱丢乱放的情形,更是司空见惯。
“叶老伯对花草的药性药理可熟悉?”
叶海只当她是好奇,忙道,“家中早些年就是养花草的,但凡是奴才认识的花草,都能说得出药性,后来花田被云家买下了,奴才也成了云家的人。”
清璃兀自颇为满意这番谈话,这人也瞧着足够实诚。
“这些花草我亲自照顾即可,你就不必在这儿了,我有更重要的事叫你去做,云家那边给你每月奉银多少,我多给你一倍,以后,你是我的人。”
“这……”
“如果你觉得少,我再给你加一倍!”
“啊?”叶海顿时傻眼,忙跪下,“六小姐,您可折煞奴才了,奴才来这里是因为云公子喜欢您,叫奴才来……”
清璃没有心思听他扯冠冕堂皇的理由,太实诚的人,说谎容易脸红,她一看他彤红的腮,就知道他为何恐慌了。
“现在,我要你的心,我要你的人,其他的你就不准再想了,明白吗?”
叶海老脸愈红,只觉得这丫头说话直接得太吓人。“是!”
“起来吧!”清璃这就转头唤道,“邢扎,去莫先生那边领一百两银子,给叶伯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首先,让他看上去像个药材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