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材商人?”叶海受宠若惊,邢扎和佟悦临则是不可置信,更叫人想不通的是,“小姐,您的银子,何时交给莫先生管着的?莫先生可是外人呐!不知根不知底,仔细他卷着银子跑了……”
清璃却颇为满意莫先生的才能,也并没有拿他当外人。
“以后,莫先生就是我的掌柜,我说开医馆,他给了我不少合用的建议呢!”
叶海见她要出了月洞门,忙追上去,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小姐,云少主那边……奴才该如何交代呀?”
“你只去给他磕头道别即可,今儿我见他,先和他要了你!”
“是!”叶海顿时长疏一口气,不禁欢喜起来。
“佟悦临,你去我的书房桌案上,把我昨晚写好的药材单子拿来给叶伯。”
“是,小姐。”佟悦临这就奔上楼去。
清璃独自到了芙蕖院门前,趁着护卫进去通禀,略整了整袍子,唯恐被祖母挑出刺来。
端看着芙蕖院的门,忍不住又想起京城那座富丽奢华的芙蕖院。
倒也难怪老夫人总是心气不顺地鸡蛋里挑骨头。
京城那座芙蕖院,是苏老太爷当年给老夫人的惊喜,院中净莲阁内所有羊脂温玉雕琢的家具,此番逃难能丢的都丢下了。
儿子的忤逆与叛乱,儿媳们张牙舞爪,孙儿孙女们也不争气,杭州城那些大小宴请,老夫人也是没脸前往,生生在这破旧的宅子里,闷出了一团心火。
老夫人每次看到这芙蕖院三个字,都要感伤一番。
越是念及老太爷当年的忠君爱民,也愈加为她儿子的谋逆痛不欲生。
因此,清璃进这道门,总要端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护卫出门来,微笑俯首,“六小姐,老夫人正有话要对您说,叫您这就进去。”
清璃进去院门,几个巨大的青花
瓷水缸,横冲撞进眼帘。
她好奇地挨个瞧了瞧,水缸里竟都养了锦鲤,水中映着天光云影,锦鲤好似在云层里欢快畅游,这缸上的青花瓷更是精妙绝伦,明显是一等一的上品。
廊下的门里,玄素打起厚厚的锦帘,从正堂内出来,一身蓝色绣文的衣袍,正映了满院子的景致,清秀的面容,亦是芙蓉照水般好看。
“果然,小姐也喜欢这水缸。老夫人刚才还夸赞,云公子不但情趣雅致,还孝顺体贴。”
清璃疑惑看几个大水缸,不禁骇笑两声。
“呵呵,又是云公子送的?!”
“是啊!为了六小姐,云公子真是有心了。”
清璃却是心头惶惶,差点一头晕在地上。
“这云公子的一番攻心战,打得真是铺天盖地呐!谁能受得了呀?”
“小姐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玄素嗔怒笑了笑,“院子里冷,小姐快进屋吧。”
清璃唯恐见到云世琰,迈进门槛,格外小心地左右看了看。
雕刻着松鹤的白玉椅,甚是奢华,却仍是不及丞相府的那羊脂温玉的,端坐其上的老夫人,此刻,像是一尊弥勒佛,头上护着点缀了祖母绿宝石的银灰狐皮帽,眸光清亮,肌肤雪白,精神还不错。
归斯正坐在老夫人身边,端着茶盅喝茶,慢条斯理地品着。
他一袭银纹白袍,白发也高束起来,相较于平时,愈加的清雅高贵,俊逸不凡。
“清璃,你这是过来找人的吗?”归斯严肃地瞥她一眼。
这丫头,越发的没规矩了,第一件事不是先应该给他和老夫人磕头请安么?
当着老夫人的面,清璃不好再没大没小地唤他的名字,“呃……没想到,师父也在呢!”
确定云世琰并不在,她才毕恭毕敬地迈开步子,上前跪下。
“给祖母请安,给师父请安!
”
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一身打扮,“你既做好了去见云公子地准备,又何惧他来这里?”
清璃讪然笑了笑,“唯恐人家给的礼物太多,将来不知该如何偿还!只盼着能少见一面,就少见一面,”
老夫人摆手示意她起身,唇角就不悦地抿直了。
“你呀,就乖乖地以身相许,偿还了礼物,又换了咱们苏家的永世太平,更免得宇文吉再惦记你!”
清璃撒娇地坐在老夫人身侧,“祖母,云家不过是有两座铁矿。您若是喜欢,孙女也去给您找两处挖了来!”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重重拍了拍。
“丫头,你迟早是要嫁人的,别家的公子尚不及云公子呢!祖母可都是都为你瞧过的。”
“是,是,是,知道您疼爱我!”清璃垂下唇角,黯然靠在她肩臂上。
“祖母知道你不喜欢,可昨晚,慕容严夫妻俩着慕容景柔昨晚来看我时,我听景柔那丫头说,人家九殿下已经和宇文绝烟成婚,就眼下这个境况,你也再不宜与皇族男子联姻,你爹也不许。”
清璃狐疑地忙坐正了,“慕容家的人怎么鬼鬼祟祟晚上来给您老请安?”
老夫人亦是无奈,想当年慕容一族在杭州城,便是霸主。如今却……
“宇文吉是容不下慕容家的,慕容严要寻一处避难之所,咱们家在城南有一处小院子,不起眼,暂将他们安顿在那里。这件事之严重,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
清璃的确清楚宇文吉的痛与仇,不过,“宇文吉既为死去的弟弟报仇雪恨,为自己的母妃讨回一个公道,干脆杀了宸妃一家子便罢,何苦为私仇,屠杀所有姓慕容的人?这说不通呀!”
归斯慵懒地听着祖孙俩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地拿茶盅盖子刮着茶盅里的茶水,微皱着眉头,
忍不住搭一句。
“恐怕,宇文吉压根儿抓不到宸妃一家子。”
“抓不到?”清璃摇头失笑,“他们这不是明摆着在睿亲王府上么?”
归斯与老夫人相视,反而是摸不透清璃这意思了,这丫头是盼着宸妃一家子早死么?
清璃笑道,“虽说宇文恒迎娶了绝烟公主,睿亲王之前可是为了交换绝天世子,给了宇文吉大批粮草,如果真的打,睿亲王是必死无疑。凭宇文吉那心智,略施小计,不就把宸妃一家子给端了,为何他还要如此屠戮慕容家族的人?”
这问题,她也是想了这两日都没有想通的,尤其猜不透的是,为何宇文吉会坐视宇文恒迎娶了宇文绝烟,这不是纵虎归山么?!
老夫人也皱眉沉思起来,不禁格外看了眼身边的孙女。
这丫头,若是个男子,定是将帅之才,可惜啊!
气氛一时静得有点僵,就连一旁的玄素玄怡等四位丫鬟,也是百思不解。
归斯突然咳了一声,“依我看,九殿下那样行事极有分寸的人,是断然不会去给睿亲王添麻烦的,更何况,绝天又是与他最为亲近的堂兄弟。恐怕……慕容景柔是在撒谎。”
哈!果然不是她一个人这样猜测。清璃顿时坐不住。“如果慕容景柔是在撒谎,九殿下,宸妃和宇文环会在什么地方?”
“还能在什么地方?逃亡呗!”归斯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宇文吉那边高手如云,且都是江湖杀手,不知道九殿下能逃往何处……”
清璃这就站起身来,“玄素,你马上去找鹿骁,叫他召集人手,去找九殿下!”
“是!”
“玄素,你给我站住!”老夫人伸手便扯住清璃的手腕,“苏清璃你到底要干什么?”
清璃焦躁又担心,越想眼前这境况,越是笃定慕容景柔撒谎。
“祖母,九殿下也是您的侄外孙,您不能坐视不理呀!如果爹没有把军队给宇文吉的话,太子殿下没了,也轮不到宇文吉坐那把龙椅……”
“够了!”老夫人怒声打断她,“九殿下这件事谁也不准再插手,这是皇族里兄弟之间的争斗,与我们这些外人无关!”
“祖母……”
老夫人就怕她不听话,看了眼正沉思的归斯,她拿起拐杖,威严地一击撑在地毯上。
“清璃,今儿我陪你去云公子的诗画会。”
清璃一时间六神无主,就怕宇文恒此时已经被宇文吉杀了。
尤其,这些时日噩梦连连,总梦到莫恒浑身是血来讨债。
书画会就在湖畔的一座楼阁举行,杭州城里的青年才俊,最喜欢在这里写些酸诗词赋,平日里也少不得有花楼舞姬名伶作陪。
现在,氛围却是清雅如新,男子们都端着威严正气,女子们亦是雅致到不能再雅致,且不是府邸嫡妻,便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且门口由云家的大管家专门核实请柬,唯恐有不正派的苍蝇蝴蝶飞进去。
清璃扶着老夫人抵达,归斯也悠闲地拢着披风,与四位丫鬟,四位抢眼的护卫,一起上去楼阁门廊下的台阶。
云家的大管家正呵斥一位碧水绿牡丹锦袍的女子,让她离开。
女子被一位丫鬟搀扶着,娇颜如画,气质如水,紫红的唇妩媚浅扬着,丝毫也不见怒色。
“你去叫云公子出来,我人都是他的了,我就不信,他能不叫我进去!你进去只说我是他的表妹即可!”
清璃搀扶着老夫人,挑眉看了眼女子,她一身锦袍,竟与自己的锦袍十分相似!
“祖母,这云公子到底是有几位表妹?前几日,我可是刚见一位慕容卓欣,对我态度颇是放肆,今儿这位,竟又与我撞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