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姐没事儿就好,清璃还有事要赶回家,先告辞了。”
“哎清璃……”赵珺儿要叫住她,被玄素伸手阻拦了,只得作罢。
清璃回家,不过是带了些衣物和银子,至于修缮陵墓的工匠,都已经被安顿好了。
马车到了街角拐弯,车夫忍不住道,“公主殿下,赵小姐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不知是什么意思。”
清璃掀开后窗的小垂帘,“停车,等等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车夫停车,赵珺儿忙追上来。
“清璃,我不放心你一人出城,就远远跟着想一路护送……你的身体不是刚好么?皇上和静妃娘娘为何不派人跟着伺候你?!”
“都说赵小姐光明磊落好助人为乐,果真叫清璃开了眼界!”清璃忙掀开车窗帘,“赵小姐不如把马拴在车辕上,我们一起乘车吧!”
“好!我正想和你多聊聊呢!”赵珺儿欣然坐进马车里,伸手便握住她的手,“清璃,你知道昨晚皇宫又闹鬼的事吧?据说,太后自那日晕厥,身体刚好,便又有事端……”
“略听说了一些,不过都是捕风捉影,这世上的鬼都住在人心里,是不会到处乱飞的。”清璃半是玩笑地说着,佯装艳羡地打量她一身骑装,“赵小姐这一身骑装好漂亮,从前三殿下说改日教我骑马,可迟迟也未送骑装给我,我想自己置办一套,出入也方便。”
赵珺儿微愣,低头看身上,这红色骑装,是她穿惯了的,没什么特别。不过,这女子平素被关押着不出门,也难免少见多怪。
“你若不嫌弃,我送你两套吧!我们身高相仿,身材也差不多,而且,我那些新骑装都是因和七殿下订婚,皇上御赐的,每一套都漂亮……”
“好啊!”清璃欣然答应,又道,“我家三夫人是
赵小姐的姑母,赵小姐为何平日也不去丞相府?”
“姑母脾气古怪,雅琴更是怪,和她们说话,字字句句都不痛快……”赵珺儿握住她的手,“清璃,我一见你就喜欢你,咱们结拜为姐妹吧!”
清璃本想着避开她的话锋,没想到又绕到这么一条路上。“可,清璃身上事情杂乱,小小一点事,都会惹出乱子……”
“我不介意!我喜欢你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从此你我可以守望相助,同甘共苦,你再也不用怕别人欺负你,只管报上我赵珺儿的大名即可。”
赵珺儿这番言辞恳切,清璃却看出她双颊泛红,瞳仁里波光异样,虽然与她直视,却有点底气不足。
清璃握紧她的手,眼眶微红,委实不忍看这么一个直率热忱的女子,被利用到这一步。
“好,你若执意结拜,我们便结拜吧!结拜之后,你可不要再追着我跑了,否则,你父亲和七殿下也追来,我可是有理说不清。”
赵珺儿自诩见多识广,直嚷嚷自己知道一个好去处,这就拉着清璃,进了御仙楼。
清璃心头惊慌,忙要出去,赵珺儿不准她走,却也猜不透她为何要躲开这里。
“掌柜的,快去通报九殿下,我赵珺儿要借他楼顶那一方种了花草的风水宝地一用。”
“二位小姐来得巧,九殿下半个时辰前,刚刚回来。不过,心情不太好,小的去通报一声,且碰碰运气吧!”掌柜说完,对她们行了礼,忙上了楼。
赵珺儿欢喜地看清璃,却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两手撕扯着帕子,有点神不守舍。“清璃,你怎么了?尿急了吗?”
“啊?!不是……”只是想逃而已,和尿实在没有关系。“太后娘娘与静妃冲突,不喜欢我接触九殿下,我们还是走吧……”
赵珺儿恍
然笑了笑,忙宽慰道,“别怕,有我在,别人也不敢胡乱说闲话。”
清璃骇笑,这女子真的当自己是天下不可或缺的女子呀,也是个被宠坏了的。
楼上的书房内,宇文恒本没心思见客,正歪在罗汉榻上午休,听得掌柜通报,忍不住愣了一下,狐疑侧身,“你说来人是谁?”
掌柜就怕他午睡迷糊,听不明白,忙又细致地重复,“兵部尚书赵坤的千金赵珺儿,还有丞相府的六小姐——璇玑公主,苏清璃。”
这次,没听错,是清璃,苏清璃。
宇文恒蹭一下起身,这就疾奔下楼,掌柜的一身迷惑,忙提醒,“主子您慢点!”
近了二楼,宇文恒忙停下脚步,摸了摸头发,整了整袍子,见自己脚上穿着室内的软底鞋,一阵暗囧,于是又慢条斯理地放缓了脚步。
站在二楼,凭栏俯视下去,就见客满的大堂中央,立着两个女子。
红衣女子艳光四射,妆容精致,从头到脚无可挑剔,正是常常穿着一身骑装到处招摇的赵珺儿。
她身边月白金纹披风的女子,却内敛沉静,气质温婉,笼着披风的连衣帽,仿佛要把自己藏起来,周身却似凝着一股空灵的仙气,点漆似的瞳仁,桃花瓣似地粉唇,在帽子边沿下,美得惊心动魄,生生让那红衣女子黯然了三分。她明显是有些紧张,虽然站得稳,那揪着帕子的手儿,却似不知该往哪儿摆放。
满堂四座,都被惊了,都在好奇偷觑两位各有千秋的美人。
宇文恒扶着栏杆,声音清朗地唤了一声,“赵小姐!”
清璃手上一颤,帕子就花瓣似地飘到了地上。
她忙低头捡,手肘却猝然被赵珺儿拉住,于是刚捡了帕子,脚步也被带得凌乱了,好几次踩了裙摆,差点摔在楼梯上。
眼前的楼梯,一节一节地
飞快晃过,清璃只觉得一颗心快要飞出来,一抬眼,就对上那双深幽如海的眼睛。
她惶惶避开,轻吸一口气给自己压惊,却又嗅到他身上的龙涎香,一颗心来来回回愈加无处可逃……
见赵珺儿行礼,她也忙跟着欠身。
“二位免礼!”宇文恒浅笑看了眼赵珺儿,视线就又落在她身上,“清璃也来了?大哥今儿去了太子府,专门答谢你为他在父皇面前求情,你出来丞相府,不知大哥要如何失望了!”
赵珺儿见他提到太子,便知他有话单独对清璃说,很识趣地笑了笑,走到了前面去。
“我……我……”清璃尴尬地看赵珺儿的背影,那女子分明在竖着耳朵听呢!
宇文恒却没打算放过她。见赵珺儿没回头,不喜清璃戴着帽子避开自己,他便伸手给她拉下头上的连衣帽……
散了半边的发髻,映入眼帘,鬓边的黑丝如缎,凌乱地簇拥着粉腻嫣红的腮儿,越显得她眉眼妩媚,却也有几分狼狈。
他手微僵,瞳仁陡然掀起一股深冷的波澜,迅而无声地,又给她盖上了帽子。
“你不是去修缮陵墓的吗?怎么和赵小姐在一处?你身体可见好了?”皇宫里这几日又发生了什么事?静妃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把她弄成这副脸色惨淡的样子?!
这话,怎么听都似是在审犯人。清璃还是无言,忍不住又拉了拉帽子,挡在脸侧。“殿下还是别问了,宫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很好。”
赵珺儿在前面停住脚步,“清璃,你哪天若去,也带我去,我一直想见见红药夫人呢!能把九殿下的心给抓了去的女人可不一般!要知道,九殿下可是喜欢了景芙小姐半辈子的。”
清璃看宇文恒,见他脸上顿时有些无奈,忍不住扬起唇角,“若我去,一定约赵小姐
!”
三人一道上了御仙楼的楼顶,清璃顿时被艳若水晶宫的琉璃房吸引。
房子澄亮如洗,里面是一排一排的花架,花架上的木盒与花盆里种满了极难养的兰花珍品。一点雅趣,做到如此极致,着实叫人钦佩。宇文吉看他竟是看了个透彻,他若把这份心思拥在别处,怕是真的能颠覆朝堂。
赵珺儿进去就欢喜地逛了一圈,就在角落里咦了一声,“上一次和七殿下来,只有兰花,怎这里还多了一棵栀子花盆栽呢!好漂亮,竟是比那些兰花还好看,清璃,你快来……”
清璃看了眼宇文恒,见他起气定神闲,忙过去看,却见栀子花盆里的花束长势极好,花枝上有零星的花骨朵,含苞待放,整颗花树仿佛倾斜的云朵,清逸秀雅,更胜她手工制作的那一盆。
宇文恒上前,不着痕迹地静看了眼清璃的神情,对赵珺儿道,“栀子花是很特别的花,四季枝叶常绿,开花时芬芳素雅,花朵清丽出尘,非常惹人喜爱。而且,栀子花很好养活,给它一方土,它便能强韧地生长,说起来……倒是很像清璃!”
“是,竟是特别像清璃,清璃在丞相府如今可是苦尽甘来了!”
赵珺儿笑着,钦佩地忙朝宇文恒拱手作揖一拜。
“别人都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殿下却是自这花草间,就体悟了生命真谛,人间疾苦,实在叫人钦佩!”
她话音微顿,看向清璃,“清璃你看这里是不是个义结金兰的好地方?”
清璃点头,“在这里上可见天,下可见地,暖如春夏,四面又是君子之花,的确完美。”
宇文恒见她笑得并不热忱,“赵小姐恐怕有所不知,今日不是个结拜的黄道吉日。”
清璃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看他。
赵珺儿却是计较,“不是黄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