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恒温雅浅笑,“黄历上说,今日不宜办喜,否则多凶。本来今日我要宴请一位贵客的,特别看了看黄道吉日,所以记得特别深刻。”
清璃不动声色地揶揄看他,“九殿下真是热心肠,多谢提醒。否则,这次结拜,怕是难免不祥。”
赵珺儿忙赞成地点头,状似恍悟地感激道,“结拜是大事,理当慎重些的,清璃,我该回去选一个黄道吉日,不能草草行事。”
宇文恒忙补充一句,“赵小姐选定了,可以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给你们备好神案和贡品。”
“如此,有劳九殿下!”赵珺儿俯首一拜,痛快地应了。
目的已经达到,她这就道,“爹爹和七殿下还在军营等我呢,我先回去了。九殿下若得闲,就帮我把清璃妹妹送回丞相府吧!她修缮陵墓的事,怎么也得等到我们结拜之后再进行。”
清璃尴尬地忙道,“赵小姐,这……这恐怕不太方便,皇上下了圣旨让我走,再说母亲的陵墓怎么能随便搁置?”
赵珺儿忙握住她的手,“清璃,你这一去三个月,怕是回来都要明年正月了,不知又会有什么事延误呢!还有,从此以后,清璃你就叫我珺儿吧!”
“可是,我这已经准备启程了,丞相府的人大概也已禀报皇上,如果九殿下再送我回去,恐怕传到宫里,又会……”
赵珺儿顿时想起她此次去三个月,也是因为那日她和宇文恒在御花园里一吻惹出的乱子。
见她分明不愿与宇文恒多接触,赵珺儿忙道,“若是不麻烦九殿下,还能麻烦谁?谁还能对你好?你不知,从前我和太子殿下赛马闹得有些过结,我最忌讳看他那张冷脸,就拜托九殿下了,你且原谅我这回。”
赵珺儿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清璃望着出口,抿着唇角地颦眉。这赵珺儿!好好的,提什么太子?与太子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这赵珺儿莫非是把太子爷当成了她心口的一道伤,故意撒盐?!
察觉到宇文恒盯在脸上的目光,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赵小姐是被人挑唆了,抱着结拜的目的来的,做到七分火候,也就放心了。”
宇文恒诧异挑眉,他以为她看不出什么,没想到竟心如明镜。
那天跟踪赵珺儿出来刑部,见赵珺儿是要入宫寻她,他便直接把赵珺儿打晕丢回尚书府,闹得赵府一群家丁都以为尚书府起了鬼怪之事……
“璃儿,你既知道,又何必接近她?”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把敌人养在身边,比养在远处更容易掌控。不过,我已然有众多虚伪可怕的姐妹,可不愿再多一个了。你不必送我了,我带了护卫,先出城。”
“和宇文吉勾心斗角,你倒是长进不少。你知道保护自己,我也就放心了。”
清璃被最后一句话击中心口,恍惚收回视线,仰头看他。
他来无影无无踪,又喜怒无常,明明撕破脸,却在大火肆虐之时,猛然抱她那一下,前儿又去提亲……
前一段时间,她本以为他心里再无她了,他却不知何时,养她喜欢的花,布她喜欢的纱帐,给她弄暖炉暖一方天地,一点一点往她心里扎,半夜还往她床上爬……不着痕迹地设计保护她。
阳光从琉璃房顶上打下来,又被他的眼神凝视着,她整个人暖得恍恍惚惚,头晕目眩,一动不想动。
他满身笼罩在浅金色的光芒下,眉眼也燃了灼灼的温度,如仙的气韵,多了几分魔魅的蛊惑,她在他深不见底的瞳仁,看到自己清澈的影子,就这样被吸纳了神魂,中了毒,呼吸微窒,头重脚轻……
忽然,眼前天旋地转,腰间一紧,蛊惑着她的俊颜,猝然近在咫尺,裙摆披风凤尾蝶翼般飘舞绽开,她双脚就离了地……
清璃慌得娇嗔打他的肩,“放开我,会
被人看到的!”
宇文恒却被她猫挠似地力道,打得心都软了,就近就在她额角轻吻。“我亲自送你出城,免得赵珺儿的人拦截你。”
“不要!还是我自己走,免得太后又找你的麻烦!”她忽然想到什么,又揶揄一句,“听说宇文绝烟一直在伺候太后娘娘,怕是,你赐婚的懿旨快要下来的。与睿亲王一家订婚,于你有百利而无一害……唔……”
她话没说完,就被霸道的强吻堵住了唇……他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啄着她,害得她惶惶地瞪大眼睛,心口突突地狂跳着,呼吸也屏住,正对上他邪魅含笑的眼睛,她顿时大囧,要争辩自己没吃醋,他凌厉的舌长驱直入,掀起一股惊涛骇浪似的流火袭遍周身……
她忙推抵他的胸膛,后仰头避开他,不敢看他深如潭的眼睛。
“宇文恒,你这是胡闹!被人发现了,定给我们定个偷情的罪名!”
他抵住她的额头,急促地深呼吸和缓心头的冲动,“这里无人来,就算有人,也无妨。随他们怎么想!我只知道,现在再也不必顾及你是未来的三皇子妃,也不必再担心你被流言蜚语淹没。”
再不抱她,再不疼她,再不爱她,他就是个大傻瓜。
下去房顶,迈上走廊,确定无人,清璃才放心地靠在他怀里。
“你怎也不问我宫里闹鬼是怎么回事?你一点都不怀疑是我捣鬼故意气太后?”
“我根本不曾怀疑过你。”宇文恒失笑,大火的那个晚上,他和她大吵一架,已经够蠢的。何必再问这种蠢掉渣的事?他曾经面临的天人交战和左右为难,她那么决绝地也叫宇文吉尝了一回,他还有什么不相信她的?
再说,那捣鬼的事,本来就是淑妃和宇文昭为了嫁祸静妃设计的,满皇宫的人都在等待太后如何处置这件事,太后却迟迟未动,怕是也不敢再与静妃为难。
太后被吓
到,是因为太确定缎瑶已死,心里存着鬼,自然就害怕。她却也知道,静妃绝对不会恃宠而骄做出这种蠢事。
她抿唇看他的侧颜,终是忍不住,“我出宫时,静妃娘娘提醒,太后娘娘派了人盯着我,皇上说我到了苏氏陵园东边的居所内,你随后就来……你晚上可千万别来找我。”
宇文恒脚步还是平稳的,一双眼睛邪魅盯着她嫣红的脸儿,“放心,我一定仔细清理了那些人,谁也不能再阻挡我和我的璃儿在一起。”
清璃因这番话,泪花肆虐。
“恒,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怕自己哭得太难看,她埋首他的颈窝里,鼻尖正蹭在他颈侧的肌肤,眼泪滚入她的衣领内,不经意间惹得他呼吸凌乱……
“再这样哭,今晚恐怕你就不能出城了。”
清璃疑惑地擦了擦眼泪,“为什么呀?”
宇文恒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不为什么。”
“人家只是因为苦尽甘来,有点忍不住。”
“了解,了解……可你这样肿着眼睛下楼,还蹭着我的脖子,似乎不太好。”
清璃大囧,这才发现,他脸红得厉害,脖子耳朵尖都是通红通红的,衣袍下似藏了一团火,隔着几层布料熨烫了她的肌肤……
苏家陵园,位于京城二十里外的山林内。后来苏家祖坟安置在此,便买下了这几处山头,并派了人来看管。
据说,此处是一出风水宝地,是当初寻了风水大师看过的,前青龙,后白虎,面水靠山,福泽后辈,官运兴旺,财运腾达。
清璃由看管陵园的牛叔在墓园中转了一圈,发现这风水一处致命之处。
墓园中的参天巨树太多太密,头顶上不见天日,行在坟墓间的小路上,难免阴森。怕是树根在地下攀枝错节,已经深入了墓穴内。
这样的境况,在风水上,会扰得祖先神魂不宁,子孙家宅不睦。
看丞相
府现在这情况,已经不只是家宅不睦这么简单了,还勾心斗角,厮杀正烈。
自从宇文吉和德妃陈惠姝越狱的事传出之后,龙颜震怒的皇帝,就将尚书陈齐封革职,贬为庶人,且囚禁于府邸,不得外出。
之前胆敢与巴图古丽一较高下的陈惠妍如今也失势,不但母子三人被巴图古丽母子打压欺凌,前日老夫人回丞相府居住,饮食里查验出有毒,据说是被陈惠妍母子下的。
至于谁下的,自是一目了然。
巴图古丽显然是借着机会,要把陈惠妍母子三人斩草除根。
可笑的是,丞相苏世云在这时领了圣旨被派往南方巡查,秋冬一入,南方也遇到了干旱,怕是要影响来年的收成,此去竟还带了不少兵马……
照理说,刑部的人朝北行追捕宇文吉,苏世云是没有必要再往南走的,皇帝如此心思,分明是怕苏世云总是入宫给太后请安,会碰上新来的静妃娘娘。
牛叔佝偻着背,走在前面,把清璃带到了一处准备好的长方形的深坑前。
“六小姐,皇上为缎瑶夫人赐的墓穴在此处,宫里来的人,挖好了内里是汉白玉石板镶衬,六小姐要给夫人陪葬些什么,小姐可以取来放进去……”
皇上果然是荣宠,连一座假坟墓都做的如此精致。他逼着她接受这一切呀。
言外之意亦是明确,你母亲在丞相府,从没享受过一天好日子,你看朕待她:宫内荣华富贵,太后与众妃也不敢惹她,宫外假坟墓修得精致绝伦,面子里子都修饰极好,你那丞相爹,怕是一辈子也做不到吧!
清璃望着巨大白石坑,心头复杂,忍不住想把自己埋了。
自己借了这可怜的皮囊,又忍不住为这皮囊的主子抱不平,抱不平又如何?她终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接受这一切。
不过,皇帝委实猖狂了,竟也不怕苏世云被逼急了,来一招弑君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