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音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惊愕甚至来不及到达眼底，“你……”
“对不住。”方紫岚在美音扣动扳机之前，便先行发难，斩下了她一只手臂，然后利落地抹了她的脖颈，直到她了无生息，才长舒了一口气。
方紫岚心中清楚，若非美音心神不定，她未必有机会一击必中。而且，若美音所言为真，今日钟灵山上，不止一张千弓弩……
她不敢想下去，只得慌忙拿过掉落在地的千弓弩，细细研究了一番，应是还能用。若是用千弓弩对千弓弩，或许尚有还手之力。
然而不待她松一口气，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暗紫色的烟花在天际炸开，随即银芒乍现，惨叫声不绝于耳。
是鬼门的暗号。许是美音迟迟没有再出手，让其他人察觉出了不对，生怕有什么变故，便决定一起动手了。
千弓弩威力巨大，故而所持之人散布在钟灵山上下各处，她来不及再找了，只能暂时退回到钟灵寺前。
只是她没有想到，钟灵寺前的死伤，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惨重。
“你怎么样？”方紫岚扯着红泰站直了身体，粗略打量了一眼，只能看到他遍身血污，根本分辨不出伤势轻重。
“没事，死不了。”红泰勉强勾了勾唇角，似是想让方紫岚安心，却分明连站都站不稳。
方紫岚张了张口，关切的话最终变成了一句，“你会用千弓弩吗？”
“什么意思？”红泰咳嗽了一声，呕出了一口鲜血，方紫岚不待与他多解释两句，就见一旁那和尚步履蹒跚，冲她而来。
“我会。”那和尚朝方紫岚伸出了手，她将信将疑，却还是把唯一那把千弓弩交到了他手中，“艮位，坤位，二选其一。”
“你确定？”那和尚皱了眉，方紫岚冷哼一声，“你只有一击的机会。”
“岳师兄，你……”百莫辞甫一开口，就被那和尚截住了话头，“我是恨紫秀，但若要找她报仇，也得有命才是。”
方紫岚斜睨了那和尚一眼，“你若能一击必中，也算是够资格找我报仇。”
“这种时候，你还激人家？”红泰哑然失笑，凑到方紫岚耳边道：“你既然敢上钟灵山，总不会没有留后手吧？”
“留了，怕是也无用了。”方紫岚握着梅剑的手紧了紧，纵然周朗率兵而来，一千人对上千弓弩，也不过杯水车薪。
“你找机会，带阿宛走。”红泰没什么犹豫，轻声道：“我替你断后。”
“你？”方紫岚忽地笑出了声，“伤成这副模样，连我一招都受不住，拿什么替我断后？”
“我……”红泰还想再说什么，却听方紫岚仿佛自嘲一般道：“看来，当真是时运不济，要成枯骨一具了。”
红泰心中一沉，就见方紫岚挡在他身前，朝广场上所剩不多的江湖人喊道：“如今鬼门在此，我与诸位皆是命悬一线。”
她顿了一顿，似是毫不在意自曝其短，“诸位若想活，不妨暂且放下仇怨，一致对鬼门。待今夜过后，只要诸位有命在，尽可来找我寻仇。”
“你疯了吗？”红泰低吼出声，方紫岚却并未理会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狼狈的众人，一一报出方位。
那是她刚才赶回时，根据烟火和银芒，粗略判出的方位。以她一人之力，分身乏术，但如若在场所有人一起出手，未必不能争一线生机。
然而回应方紫岚的，只有漫长的静默。她抿了抿唇，手中梅剑直指众人，“既然如此，为免腹背受敌，我只能先杀了诸位，再与鬼门一决胜负了。”
“等一等。”百莫辞站了出来，毅然决然道：“紫秀姑娘，我去坤位。”
他说罢，又向那和尚行了一礼，“岳师兄，艮位交给你了。”
“好。”那和尚微微颔首，眼睁睁地看着百莫辞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耳边是方紫岚的声音，“百莫辞，看在燃灯大师的面子上，我会去为你收尸的。”
闻言，红泰笑了笑，正欲开口，就听一道喑哑的女声骤然响起，“刀门霍春儿，愿暂放仇怨，与鬼门相抗。刀门上下，随我走。”
方紫岚朝霍春儿行了一礼，她并未回礼，只是扬头道：“紫秀，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血债必须血偿。”
“我在此，恭候霍女侠。”方紫岚目送霍春儿带着刀门的几人离去，却听一阵讥笑之声，“紫秀，你这是想把所有人分散开来，然后逐个击杀？”
“对付你们，我用得着吗？”方紫岚凉薄地笑了笑，随即看向了那和尚，“这位……岳师兄？”
“住口，你不配这么唤我。”那和尚冷了脸，方紫岚并不着恼，淡声道：“适才诸位或许看得不甚清楚，这一次，可要看仔细了。”
她话音落下，那和尚已然扣动了千弓弩的扳机。
霎时之间，银芒迸射而出，直朝艮位奔去，速度与力量，皆令人瞠目结舌。
与此同时，另一边亦有银芒直击而来，部分银芒两两相撞，竟生生在空中擦出了火花，映得夜空恍如白昼。
“不止一张千弓弩。”红泰的神情晦暗不明，那和尚也是面色沉沉，“若紫秀所说方位无误，至少还有四张。”
“你手里这张，还能用吗？”方紫岚侧眸看了过去，那和尚摇了摇头，“不能，这张千弓弩，最多只能用三次。”
“什么意思？”方紫岚面露疑色，那和尚难得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千弓弩威力巨大，一般材料承受不住。三次，便是极限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鬼门竟还是老样子呵。”方紫岚小声嘀咕了一句，那和尚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方紫岚摇了摇头，“若你猜得不错，至少还有四张，便也就是至少十二次……”
“错了。”那和尚打断了方紫岚的话，她疑惑道：“什么错了？”
那和尚一字一句道：“第一击之时，应是数张千弓弩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