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陈泽以后,张安就开始思考该找村里哪些人家询问,因为他也不大清楚现在谁家还种的有,总不能挨家挨户的上门去问吧,那该得多麻烦。
正当张安为之烦恼的时候,另外一边的张老三家也同样把家里的菜籽淘洗干净,正在晾晒。
早上他们两口子听说张安家明天要去榨油,所以也想一起。
虽然榨油坊在镇上,路程并不是太远,平时挪上几百斤过去,倒也不是很困难,左右不过是费些力气,花些时间。
可要是跟张安家一起去的话,就可以借助张安的皮卡将菜籽一同拉过去,会省去不少事情。
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肯定会想着一路过去,搭个便车。
“老三啊,你们家今年怎么就把菜籽给洗干净晒起来了,不是前几天刚收回来吗?”
张老三家隔壁的邻居张七爷见状,好奇的问道。
放在往年,家里的菜籽收了回来,怎么着也会等到七八月份才会洗晒拿去榨油,可今年张老三家却是刚收回家,就已经在收拾了。
“嘿嘿,这不是张安从我这里买了几百斤菜籽,准备明天拉去榨油嘛,我寻思着早晚都一个样,干脆也洗晒好明儿跟他一起去,正好凑了他的车,省得以后费七八力的盘弄。”
七爷是张家本家,而且还是那些关系不是很远的长辈,所以张老三对这老头非常恭敬。
“哦?张安家要买菜籽?”
张七爷听完倒是没有想要搭便车的想法,因为他们家家里去年榨的菜籽油还有不少。
他们家即便想榨,也得等到把家里的油吃完再说。
因为这菜籽从榨出来,只有第一年最香,到了第二年虽然不会放坏,吃起来会差了不少,所以他们家并不急着。
不过他却是从张老三这里知道了张安家要收菜籽的消息。
“他们家想买菜籽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毕竟他们家田里,今年全部拿来种大蒜了,家里一颗菜籽都没有,想要榨油那肯定得买,看七爷的样子,也想要卖一些?”
见七爷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有些意动,张老三大抵是猜到了一些。
“我家还剩下不少油,今年菜籽的收成又那么好,肯定是要卖掉一些的,张安给你的是什么价啊,他那里还要吗?”
七爷吧嗒了一口他那根盘起包浆的小短烟枪,说话的时候,还吐了一股青烟出来。
“他倒是没说过还要不要,不过他那里只收苦油菜,价钱给的一百零五,比镇上那些人还要高出两块。”
苦油菜籽因为出油率低,所以不受收粮贩子的喜欢,他们下来主要还是奔着大菜籽来的,苦油菜只是顺带收一些而已,所以他们通常会在市价上再压上一些。
张老三如实把张安给他的价格说了出来,毕竟村子就这么大点,藏不住什么事情。
说高了这是在害张安,说低了的话,到时候其他人去问了,会说他张老三麻人,不安好心。
“肯定是小菜籽嘛,大菜籽都卖给了镇上来收的那些人了,不过他竟然还多给了两块,那我去问问他还要不要,要的话也卖他几百斤。”
小菜籽就是苦油菜,因为颗粒细小,才被老一辈人叫做小菜籽,而胜利油菜因为颗粒大,所以叫做大菜籽。
听到张安这里竟然比那些粮贩子还要多给两块,张七爷立马就想过去找张安问问。
别看一百斤只多两块,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能多卖出一点是一点。
“那七爷快去问问吧,这话他应该在家里晒菜籽呢。”
都是左邻右舍,两家的关系肯定要更融洽一些,张老三也希望张安那里能把七爷的菜籽给收了。
张安家院子里,陈泽坐在树下,张安已经起来,提着木耙翻晒菜籽。
“张安呐,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买菜籽啊。”
早前陈泽没听张安说过还好,这一听了那苦油菜籽榨油比较香,这念头就一直挂在心里。
下午已经过去了挺久时间,他生怕张安不带他去找人买一样。
“你这么急干嘛,这会儿大下午的时间,村里好多人都没在家,等到下晚了去才最合适,你都在村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嘛。”
张安对着陈泽翻了阵白眼,这段时间好多人家还在忙着抢收,这大下午的找上门去,多半人家肯定不在家里。
“那行吧,等到晚上再去。”
听张安这么说了以后,陈泽这才觉得自己心急了些。
不过他才摆平陈泽没一会儿时间,张七爷就找过来了。
“张安呐,我听老三说你要买菜籽,我那里想卖一些,你还要不要啊。”
刚进院子里,张七爷就迫不及待的张口问道。
“七爷来了,我这里还要一些,不过只要小菜籽,不要大菜籽嘞。”
看到张七爷,张安放下耙子把他带到树下的阴凉地方。
他跟张老三是同宗同辈,所以这位七爷算起来,也是他的爷爷辈,算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长辈。
“那肯定是小菜籽嘛,我都在老三那里问清楚了,咱们这里,自己榨油吃那不得小菜籽才最好。”
听到张安这里还会再收,张七爷立马笑起来了。
“既然是小菜籽,那七爷你家想买多少我都要了,什么时候过秤,你说一声就行,我牵马过去驮。”
不提陈泽这里,单是张安自己家里,就还想要再买一些。
虽然从张老三买来那三百多斤稍微省省,吃上一年时间也差不多了。
但是张安是谁,在吃的这方面,他可从来不会对自己省,自然是多多益善。
“我那里大概有个五百多斤吧,今年收成好,去年榨的油还有一些,所以只留一两百斤,剩下的就全卖了。”
张安没提价格,张七爷就知道会跟张老三家一样。
一百斤多两块,他大概要卖五百多斤,这不就比那些贩子多出十块钱来了。
“我家那菜籽虽然晒过了,但是还没扬过,我现在回去就先扬干净,你明天过来称吧。”
粮食在售卖之前,是需要先扬干净渣滓的,这是大家默认的规定。
如果是卖给镇上的粮贩子,大家可能还会有能赖就赖过去的想法,但是张安是村里人,并不是外人,他哪能干出这种事了。
但凡这么干了,被村里人知道的话,他们家名声就坏了。
“那就明天下晚吧,因为早上我要去镇上榨油,可能没时间。”
张安明天肯定是要去榨油的,而且还要赶早,所以就把时间推到晚上。
“这不着急,反正你有时间了再来也行。”
约定好时间以后,张七爷就直接回去了。
“看吧,要是刚才带你出去了,这不就错过了啊,七爷这里要卖五百多斤,一百斤菜籽大概能出二十五六斤油,你想要多少。”
张七爷走后,张安朝陈泽挑了个眼神。
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有人找上门来想卖菜籽给他。
“一百斤菜籽才出这么点油,那五百斤岂不是只能榨出一百多斤的油,要不这位七爷家的菜籽,我全要了吧。”
陈泽大致算了一下,觉得这五百多斤菜籽好像也没多少嘛,于是就想全部吃下。
“你可别心大肚皮小,我建议你回去问问李姨,看看你们家一年需要多少油再说,这菜籽油榨出来最好是一年内吃完,如果榨太多放着,陈油可不好吃。”
张安闻言略微无语,陈大少根本不明白一百多斤油的概念是什么。
他们家那里总共就只有三个人,一年下来怕是五十斤油都吃不完,搞这么多只能当陈酿。
不过这很符合陈大少我全都要的性子,毕竟人家有钱。
“这油你都说好,那肯定是好东西,所以多榨一些也无所谓,到时候送一些去给我爸妈他们。”
听了张安的话,陈泽也不是傻子,他大抵明白了一百多斤应该挺多。
但是这几年他跟张安认识下来,别的没学会,就只明白了只要张安这人说好的东西,就没有一个是差的。
所以他还是想要多要一些,即便他跟老爷子爷孙两人吃不完,还可以给家里的爸妈送一些过去,再不济也还有省城的哥嫂一家。
“我这里也还需要一些,既然你这都么说了,那就再多收一些吧,等晚上我去找老叔说说,让他帮我们问问。”
既然陈泽和自己都想要,那就再买上一些吧,左右只是花点时间找人问问的事情。
而且张安觉得,今年的菜籽应该会挺好收的。
毕竟前有张老三家收成很好,后面张七爷家也差不多,看来今年上半年是个丰收年了,其他人家应该也不差。
晚上,张安去了张平家里。
他才把要收菜籽的事提了一嘴,张建文就答应了帮跟其他人问问。
到了第二天,虽然要去镇上榨油,但张安并没有起的很早,只是跟平时差不多。
这主要是王芳不想让张安去的太早,因为太早的话,前面没有人榨油,榨油机没有暖锅,刚开机的时候,要吞掉不少油在里面。
张老三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一大早就直接过来。
一直等到八九点钟的时候,张老三才用鸡公车把他们家菜籽推过来。
因为去他们家的路太狭窄,只是刚好够马车的宽度,张安这皮卡还要再宽一些,没法塞进去。
等两家的菜籽都搬到车上,王芳才拎着两只桶出来。
这是他们家以前专门用来装油的桶,约莫五十斤一个。
榨油坊在红岩镇北方,张安开车过来,还得横穿过红岩镇街道才能找到。
等他们到了门口的时候,可以听到榨油坊里的机器启动的声音。
“看来没白等,已经有人先来了。”
张老三一听到榨油机转动的声音,只觉得没白在家里多等两个小时。
在他过来之前,还担心来了以后没人榨油,那到时候就要亏几斤油进去了。
进到榨油坊里,发现有三家人在里面,除了正在榨油的那一家之外,只有一家人在排队等着,而剩下的一家已经榨好,正在等着榨油坊的大风扇将刚榨出来的油吹凉一些,才好灌装。
在张老三询问之下,正在榨油的那一家已经没剩下多少,而在等着的那家榨的也不是很多,只有百多斤菜籽。
所以他们虽然需要等上一会儿,但也不用等上太久时间。
因为现在榨油坊里用的是电动榨油机,这玩意儿虽然比不上后世的全自动液压榨油机,但比很多年前那种得靠人拽着大木锤子砸的那种要好很多,只是百来斤菜籽,根本不需要多少时间。
“相比以前,还是现在的机器速度快,而且还省事的多。”
张老三看着正在不停工作的榨油机,眼里满满的全是回忆。
因为张老三他爷爷以前就是靠打油为生,十几年以前,他爷爷攒了些钱,咬咬牙花了一千多买了个榨油机,想要开始榨油。
那时候的榨油机,还全是石头和木质结构,不仅贵,而且还难搬运。
而且买来的地方还挺远,为了将其搬运到村里,张老三的爷爷又花了不少钱请人帮忙弄来村里来。
可是时运不济,那部崭新的石头榨油机刚安装好,还没启用,红岩镇上就开了个榨油坊,用的机器还是个吃电的家伙,比他家那个还需要用蛮力的石头好的太多。
所以张老三家爷爷开榨油坊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胎死腹中,因为附近的人家,需要的榨油的都直接去了镇上。
所以他们家那老式榨油机,才刚买来,就这么荒废掉了,那一千多块钱就这么打了水漂。
须知那个年代的一千多块钱,即便是对于城里人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也是因为如此,后来张老三他爷爷直到临终之前,也没能释怀。
一直到后来好几年后,村里开始修建主路,那些个巨大的石块,都被拆掉用到其他地方,也算是起到它该有的作用。
直到如今,张老三想起他爷爷这辈子唯一干过的这件大事,也一阵唏嘘。
如果当时那一千多块钱还在,那他们家日子肯定会好过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