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经过那么一吓,又被她气了一顿,一下子哪里睡得着?大多数足足躺了一个多小时才又朦胧睡去。
可像是刚刚睡着,突然就又听到祝晓敏高昂的声音响了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这一声,又把七个刚刚睡沉的人叫醒,曹淑青气的咬牙,大声骂:“祝晓敏,你又发什么神经?”
祝晓敏大声喊:“起床起床了,起来抓紧收拾上工。”
常佳琪抓过桌子上没响的闹钟瞧瞧,气的低吼:“祝晓敏,这还不到五点,你能不能消停点?”
祝晓敏睁大眼,大声说:“古人闻鸡起舞,你们瞧瞧,天都亮了,睡什么睡,你们可是工人阶级,生产重要,不能贪图享受,快起来上工去。”说着,几步跑去窗边,刷的一下把窗帘拉开。
正是夏秋交替,天还亮的早,这个时候外边已经大亮,窗帘这一拉开,整个屋子顿时一片明亮,几个人只觉得晃的眼疼,忙用手挡住。
睡在上铺的牛美丽离窗户最近,床上的光线也最强,气的直想捶床,咬牙骂:“祝晓敏,你疯够了没,你不睡也不让别人睡,想干什么?”
祝晓敏没理她,嘴里还在大声唱:“咱们的工人有力量,嗨!咱们的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嗨!嗨!嗨……”拿了盆出去打水,把房门大开,一路“嗨”着出去。
这下完全不用睡了,七个人都气的骂人,可这个时候起来上工又太早,睡又没法睡,都是愤愤的瞪着出出进进洗漱的祝晓敏,可是任她们说什么,她都不理不睬,最多再换来她几声“嗨嗨”。
好不容易,等祝晓敏洗漱完,都收拾好了,几个人想着都再睡会儿,却听她又出去,隔一会儿回来,开柜子关柜子捣鼓一阵,很快,下边飘来一阵诱人的香味。
下铺的三个探出头,上铺的四个探下头,都往门口那里看去,就见祝晓敏正拿着根麻花,捧着个茶缸,茶缸上热汽环绕,香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祝晓敏啃一口麻花,在茶缸里喝一口面茶,喝完还“哈”的一声,很是惬意。
几个人听着她像饮驴似的声音,说不出的讨厌,可是这声音和香味硬是唤醒了空空如也的肚子,忠实的发出几下咕噜声。
几个女工不自觉的吞口水,想问她喝的是什么,可是刚刚吵了一场,又拉不下脸。
可就这么躺着,肚子已经饿的难受,说什么也躺不下去,就只好一个个的起来。
只是厂子的食堂,早饭要到七点半,也只有稀饭咸菜和杂粮饼子,几个人就低声商量着出去找吃的。
几个人洗漱,祝晓敏像是没有看到,顾自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已的东西,偶尔还哼哼几声“咱们的工人有力量”,把那几个人恨的牙痒痒的。
等祝晓敏吃完麻花,喝完面茶,那几个人已经洗漱好,相跟着出去,临走一个个都恨恨的剜她一眼。
祝晓敏没少块肉,觉得心情愉悦,东西收拾好,拿着旧书包出门,也直奔厂子大门。
她要早起,工人阶级怎么能睡着?
信封和邮票她昨天就买好了,趁这个时间,她刚好把昨天写好的信塞去邮筒里,能赶上邮局上午发信。
八点到点上班,祝晓敏准时出现在后勤部的院子里,先往办公室里瞧了一眼,见自已那张办公桌已经擦的干净发亮,满意的点头,夸了一句:“小王同志干活很利索。”
王彬悄悄松口气,但一瞥眼,见自家部长脸色不好,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缩一下脖子躲开。
祝晓敏也不问有什么工作,自已取了茶缸,给自已倒了杯水,又找了张报纸,在办公桌后坐下喝水看报。
孔泛等了半天,没看到她来找自已说话,只能自已跑过来,向她连看几眼,又看看另几个人,终于喊:“小祝。”
祝晓敏抬头看他,笑着招呼:“孔部,早上好。”
能不能别这么称呼?
孔泛心里烦,实在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只能忽略,指指办公室说:“这办公室乱的很,有空收拾一下,让人进来看着像什么话?”
祝晓敏转头看看,点点头:“知道了,孔部。”
孔泛:“……”
算了,回头有她好看。
见孔泛出去,祝晓敏转头去瞧另两张桌子,拍拍手喊:“刚刚孔部的话没听到?赶紧起来打扫卫生,让人进来看着像什么话?”
这间办公室一共三个人,原来的两个人一男一女,都四十多岁,男的叫庞大江,是市里什么领导的表弟,女的叫王丽丽,是肉联厂保卫科科长的老婆。
两个人仗着自已是关系户,在这厂里呆着,平时是什么都不肯干的,白白领份工资。
这个时候,听祝晓敏一喊,都是一脸的错愕,庞大江说:“小祝,刚刚孔部是和你说的。”
祝晓敏理所当然的点头:“是啊,安排工作,都是层层往下,他是部长,难道让他直接和你们说?当然是安排了我,我再安排你们,快别赖着了,起来打扫卫生,先把这些垃圾丢出去。”
王丽丽已经沉了脸:“小祝,你一个新人,凭什么指使我们?”
“凭我是干部啊。”祝晓敏睁大眼睛,指着自已的鼻子,“我是大学毕业分配来的,就算是试用期,也是干部,你们不会以为,你们在后勤部呆着,就也是干部了吧?”
工人和干部之间可是一道坎,从身份上有明确的分界线,不是在办公室上班就是干部,也不是去了车间就是工人。
这两个人是通过招工手续进来的,并没有提干,要说上下级,自然是高不过祝晓敏。
两人听她抬出干部的身份,都冷了脸,一个说:“祝晓敏,你是新人,也太嚣张了吧?”
另一个说:“就是,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都是什么人。”
“什么人?”祝晓敏反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