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况铮的力道,燕望欢慢慢起了身。
一身月白被微风掀动。
与黑发交织起舞。
她以帕掩唇,低低咳了一声,眉眼间流出三分倦怠,却恰到好处的冲淡了身上的冷傲,只留讨人怜惜的羸弱病态。
直叫况天工看直了眼。
“今日天气不错,精神也比往常要稍好一些,就想着过来拜访殿下。”
燕望欢垂下眼,眸光扫过况天工,又道:
“只是未想到会见到二位殿下,是我失礼了。”
她神情淡漠。
投向况天工的眼眸当中,可谓是毫无波澜。
语气虽然恭敬。
但神情却过于疏离了些。
全然未见得多少打从心底的尊崇。
但就是这份傲气。
让况天工更加欣赏。
攀附皇权,见风使舵算什么本事?
她这才是真正的出尘清高!
“望欢?”
况天工站起身,向着燕望欢迎过去一步,刻意压低了嗓音,问:
“你你就是陈家小姐?”
燕望欢微微颔首。
并未避讳况天工的注视。
她抬起眼,道:
“我身体不好,打小一直长在外面,初回皇城,很多规矩都不大懂,如有失礼之处,还请二位殿下见谅。”
被她如同深井一般的黑眸的望着。
况天工半边身体都要酥了。
此时什么玉雪百花,全都被他忘在了脑后。
他从未见过如燕望欢一般的女子。
容貌本就足有出众。
但最重要的。
却是萦在她身上的气韵。
清冷高傲,不染尘埃。
如同翱翔在九天之上,傲骨铮铮的仙鹤。
叫况天工忍不住,想要折断她的羽翼,将她亲手拽入红尘,染上一身的颜色。
“望欢姑娘避世已久,不懂这些也是正常,日后慢慢习来就是。”
况天工再次跟上一步,落在燕望欢身上的视线,越发的直白起来。
“若有什么不懂
,我也愿意为望欢姑娘解惑。”
他已写了满脸的热络。
那份殷勤的神态,燕望欢哪里能看不出来?
只是连她也未想到。
这大况的二皇子,竟是个连心思都不懂得掩饰的。
也怪不得。
皇后会对况铮的归来如此堤防了。
燕望欢压起欲要上挑的唇角,微皱起眉,道:
“不麻烦殿下了。”
她已连演出来的恭敬,都懒得再继续装扮下去。
甚至还后退了半步。
况天工之间本就不算近的距离,再次隔开些许,也不再去看他,只望向况铮,道:
“殿下近来繁忙,若得空闲,可到寒舍去坐一坐,我等恭敬殿下。”
“好。”
况铮察得燕望欢的思索,又感受到她的指尖,轻轻碰过袖口。
四目相对。
他立刻明白了她心思。
况天工这类人稀罕,得好生利用一番才行。
若使得好了。
定能派上大用场。
然而燕望欢却不知晓。
况铮心里,早已将况天工看成了一个死人。
他愚笨也好。
骄纵也罢。
在况铮看来,都有利可图。
那满身的狂妄,反而是一件好事。
但况天工对燕望欢动了心思。
触了况铮的底线。
不管他有多大的用处,都再也留不得。
况天工并未留意到什么不对,一双眼仍牢牢落在燕望欢身上。
美人他见过不少。
但如燕望欢这般姿容出众,又气韵绝佳的,还真是第一个。
玉雪百花四女,已入不得他的眼。
只可惜的是。
燕望欢已被许给了况铮,成了三皇子妃。
她在望向况铮时,神情间的淡漠之色散尽,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眼波荡起的潋滟,看的况天工更为心热。
然而这副亲密的姿态,却是燕望欢独给况铮的偏爱。
她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愿分给旁人。
况天工原就未消的火气
,此时燃的更旺了几分。
况书温哪里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思索一番,他笑道:
“望欢姑娘,三皇兄从靖楚归来,我等都甚为欢喜,正在为他接风洗尘。既然能在这里遇见,不如一起坐下来,同我们喝上一杯如何?”
况天工眼睛一亮,也跟着连连颔首,道:
“你很快要嫁给我三弟,同我们便都是一家人了,提前和自家人熟悉熟悉,总不是坏事。”
燕望欢本欲开口。
但见况书温再次张了嘴,她也就噤了声,想看他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相信望欢姑娘,会给我二皇兄这个面子的吧?”
从劝说到威胁。
还是借着况天工的名字。
这位四皇子,倒是有点意思。
燕望欢同况铮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勾唇一笑,道:
“殿下盛情相邀,望欢自不敢推脱。”
况铮知她心意,也就顺着道:
“我让人备一些桂花温酒,你少用一些。”
“多谢三殿下了。”
走过跪在地上的百花。
顶着玉雪等女子惊讶的目光,燕望欢施然落了座。
她们都不知晓燕望欢的具体身份。
此时才明。
原她竟是陈家那位颇为神秘的小姐。
只是让玉雪怕颇为困惑的是。
燕望欢分明还未出阁,怎就住在了况铮的府邸当中。
但她就是藏了满心的不解,也不敢在此时开口。
玉雪默默低下头。
压在琴弦间的手指,已隐隐泛起一抹白。
百花低着头,面容间的惨淡仍未缓和。
她的膝盖泛起了疼。
求饶的目光已多次投向了况铮,却连半点回应都得不到。
“起来吧。”
还是燕望欢开了口。
她的嗓音飘入百花耳中。
叫她长长出了一口气。
“谢陈姑娘。”
百花撑着酸软的身子,连忙站起了身。
只是她被晒得头脑发昏。
一时起
的太急,险些栽倒在地。
美人落难。
若换成是往常,况天工看到这一幕,定不会坐视不理。
但他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燕望欢身上。
还哪有心思去留意百花。
“继续弹琴去。”
况天工倒了满满一杯酒,送到燕望欢面前,他注视着她精致的面庞,口里继续同玉雪等人说着话。
“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来,为望欢姑娘助助兴。”
“是。”
玉雪抿紧下唇,心里头浮着诸多不满,却只能低低应下一声。
古琴和琵琶的音调同时扬起。
燕望欢端起酒杯,向着玉雪四人的方向看去一眼,称赞道:
“倒是不错。”
“她们是父皇送给三弟的。”
况天工眼睛一亮,立刻接了话茬,道:
“不过同望欢姑娘相比,只能算的上是庸脂俗粉罢了。”
“殿下谬赞了,此言讲出实在羞愧,我不通音律,对琴棋书画也没多少擅长。”
“望欢姑娘毕竟是在外长大,不通这些,也并无什么奇怪,日后慢慢学就是了。”
况书温掂弄着酒杯。
倒也没多少惊讶。
他对燕望欢本就带着几分轻视。
想着她一个多年在外养大的小姐,能有多少尊贵在?
虽之前被她的容貌稍惊了下。
但归根究底。
她也不过是空有一张好面皮的蠢物罢了。
这种女子。
只配作为他们玩乐的陪衬。
也亏得况天工对燕望欢这般上心。
况书温瞥了况天工一眼,见他仍在盯着燕望欢,倒还是第一次,露出这般热络讨好的神情。
这倒是稀罕。
难道他真对燕望欢,这个未来的三皇子妃动了心思?
“望欢姑娘身子不好,我记得二皇兄那里,有不少的珍惜补药。”
况书温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睨了况天工一眼,他再次道:
“二皇兄为人最是大度了
,之前是不知晓,此时见到望欢姑娘,定不会吝啬那些药材的。”
“那是自然。”
况天工唇角噙笑,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他道
“等晚些,我就将那些灵芝人参,全都差人送到你的府中去,只要能让你身体好些,这些都是小事而已。”
燕望欢并未急着开口,垂眸抿了一口温酒,才抬眸望向了况天工。
“这”
“多谢二皇兄。”况铮接了话头,又道:“不过,望欢有我照顾,就不劳烦二皇兄费心了。”
“我和望欢姑娘一见如故,这些小事,就无需客气了。”
“虽是小事,也有我处处惦念,二皇兄日理万机,我的望欢姑娘如何,就不劳烦皇兄跟着惦记。”
“只是一点心意罢了。”况天工皱起眉,面色愈发阴沉了起来,就连嗓音里,也多出些许不虞之意:“三弟何必要如此警惕小心?难道,还要堤防我这个皇兄吗?”
不等况铮开口。
况天工已是发出一声冷哼。
他素来高傲。
哪里能容忍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挫败。
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
玉雪等人面面相觑,都是不敢再继续弹琴奏乐。
况书温也跟着沉了脸,道:
“三皇兄,二皇兄不过一片好意,你这般推拒,可就显得我们兄弟之间生分了。”
他们连个联手施压。
即是为了在燕望欢面前显一显风头。
也想要打压一番况铮。
然在一片沉凝当中。
况铮和燕望欢的神情,都仍是淡淡。
燕望欢甚至还提起酒壶,如站在戏台子底下一般,重新斟上一杯酒,慢慢自酌自饮。
“好意?”
况铮嗤笑一声,抬眸望向况天工,眸底神情变幻,最终只剩一片冷然。
他缓缓道:
“若皇兄真是好意,我自愿收着,只不过,皇兄如此,当真是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