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皇上重疾不治。
崩于乾清宫。
于龙床前。
将皇位交于
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得很快,不过半天,整个皇城便已是无人不知。
只是这靖楚下一任皇帝的位置。
究竟落到了那位皇子的手上,却是没了声息。
有传言说为七皇子,不过是老皇帝才刚刚驾崩,正值悲痛之际,一时来不及昭告天下。
还有讲为八皇子。
他前往护送六公主出塞。
等他回到京城,才可继承大统。
其他皇子,也有人提起。
京城风雨飘摇。
但皇宫当中,却仍被御林军守得森严。
连一星半点的风声,都是传不出去。
乾清宫内。
楚玉端坐在桌前,一袭白衣,长身玉立,是为昭昭君子,可惜此时面容上,却是一派沉凝之色。
他望着对面同样身着丧服的男子,沉声道:
“这么长时间以来,倒是我小看三哥了。”
楚清一笑,道:“哪里,倒是七皇弟的本事,让我颇为惊讶。”
他仍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那张和善的脸,叫人看了就难生恶感。
比起皇子。
楚清更似个生意人。
圆滑且又机警。
都到了这个地步。
楚清还能笑眯眯的,坐在皇上的尸身前,和楚玉谈着条件。
楚玉面色越冷,道:
“我倒是未曾想到,三皇兄在暗中,准备了这些兵马。”
“我也不知晓,这御林军是在什么时候,听从起七皇弟的吩咐了。”
楚清轻叹了一声,似感慨一般,道:
“可怜我那八皇弟,好一番的筹谋,却没想到,被七皇弟的一个郑秋实,逼出了宫。”
本欲反驳的话,被吞下了喉咙。
此时楚玉认于不认。
都无大意。
他微眯起眼,视线扫过楚清,道:
“看来三皇兄,是想要和我争上一争了?”
“先送走八皇弟,之后暗下杀手,害了
父皇的命。”
并未去回楚玉的话,楚清从袖口摸出一把折扇,轻晃了两下,道:
“我们这些兄弟里面,瞧着最心慈温润的是你,但下起手来,最狠的,竟也还是你。当真是知人知面,却难知心啊。”
“楚清!”
楚玉哪里再容他在这胡言乱语。
正要动怒。
楚清却“啪”的一声收拢了折扇,道;
“七皇弟,这皇位我可以不争,但这条件”
无人知晓。
在乾清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在皇帝驾崩半日后,随着八皇子回京,七皇子继位的消息,也传出了皇城。
正与此同时。
一封丹丸,被悄悄送进了丞相府。
“皇上才一接下诏书,竟是第一时间,就念起了郡主,经了多番查证过,郡主身上的病症,竟是一种奇毒!”
一伶牙俐齿的小太监站在院中,张口便如舌灿莲花。
“这毒特殊的很,虽不知晓郡主是为何所中,但皇上还是第一时间,让人调配了解药,然后吩咐奴才,将解药送了过来!”
他可算暂缓了一句。
汾月连忙上前,接了丹丸,道:
“谢过公公了。”
她按照规矩,将一锭银子悄悄递过去,然那小太监却连忙后退一步,紧着摆起了手,道:
“不敢!这可不敢呐!皇上对郡主的一片痴心,也特地嘱咐了,见了郡主,就如同见到皇上一般,是万万不敢有半分轻慢的!”
汾月一愣。
见他实在不收,便将银子拿了回来,道:
“如此,那就辛苦公公走这一遭了。”
“哎,客气什么。”小太监向着汾月暧昧一笑,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这以后,可都是自己人。”
“那公公倒是想多了。”
汾月晓得他的意思,却是皱了皱眉。
这小太监到这里来胡言乱语,定不是他自己的念头。
八成是揣度了楚玉的心
思。
才过来丞相府,说这些有的没的杂话。
“请!”
汾月也不想同他多说。
直接便送了客
她拿着丹药回了房,交送到燕望欢的手中。
“主子,七皇子差人送来的,说是解药。”
“先拿去给曹大夫看看。”燕望欢一身白衣,面色虽有些苍白,却不见半分病态,“若是无事,就去送给况铮。”
“是!”
汾月一听至此,面上也掩不住喜色。
多时筹谋。
无数的计策和辛苦累到一块。
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主子假病这一次,当真是值了!”
汾月长叹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就听燕望欢又道:
“然后告知他,最晚半月之后,我们一同离开靖楚!”
原迈出的脚步一顿,汾月转身看向燕望欢,郑重弯身行下一礼,喜道:
“是,主子!”
虽说是定下时日,要离开靖楚。
但在那之前。
可还有不少的事,得需处理干净才行。
燕望欢先找了燕问然,同她交代了一番,又往二房的院子走了一遭,待了小半日。
老皇去世。
新皇登基。
靖楚哀丧。
一片的忙碌之间。
燕丞相更是脚不沾地。
甚至连府里何时,少了一些人都不知晓。
自是也无谁,去同他多言禀告。
皇城动荡不休。
八皇子府却在消无声息之间,成了一派破败凋零之相。
御林军围在府外。
外人进不得。
里面的人,自是也出不得。
是夜。
一袭艳绯,自墨黑中烧开一条火路。
守在八皇子府外的御林军,却好像没瞧到她一般。
任凭那火色的衣摆,徐徐走进了八皇子府。
曾有多少的奢华盛景。
便衬的此时,更加的凄凉残破。
姬妾也尽数遣了出去。
下人们都被赶了个干净。
此时的八皇子府中,怕是只剩下那孤身一人。
火一般的
赤影,走进了正厅。
主座上,正端坐着一俊美男子。
他一袭玄袍。
面如冠玉。
眼似桃花。
薄唇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纵使落得如此地步,却仍是一副凛然在上的高贵模样。
也注意到了来人。
男子抬眸看过去一眼,黑眸似是亮起了一团幽火,他道:
“我等你很久了,燕望欢,”
“可是该说上一句好久不见吗?八皇子。”
兜帽被缓缓摘下。
露出一张清冷苍白的面颊。
燕望欢站在门口,同楚霁之间,隔了不近的距离。
四目相对。
他们都清楚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神情。
分明极冷极怨,却又硬装出能一副和煦寒暄的模样。
“见到你来,我还真是不意外。”
楚霁拿起茶壶,倒下一杯茶,向着燕望欢递了递。
“我这没人伺候了,只剩下一些冷茶,也不知郡主可否能喝的惯?”
她仍没走近。
站在原地,静静望着楚霁。
“该问习惯不习惯的,是我才对。”
“倒也还好。”楚霁抬眸张望了一圈,视线掠过结了网的房梁,触上沾满灰的桌案,“这日子同我来讲,并非太差,不知郡主这次前来,可否有什么急事?若是还愿意同我待一会儿的话,可否愿意听一个故事。”
“故事?”
燕望欢缓步上前。
一道戴着兜帽的黑影,悄然走进正厅,跟在了她的身后。
楚霁分明发觉到,却是连看,都未看上一眼。
他只在盯着燕望欢。
眸中糅杂了无数复杂的情绪。
有怒。
有憎。
却还凭空生出了一抹,奇异的欢欣之色。
“你想说的故事,可是一个孩子,身为天底下最尊贵人的后嗣,却从未受到一点的尊敬。”
“太监宫女欺凌他,火炭烫足,雪水浸水,冬日盖着破被,给他馊剩下来,连狗也不吃的饭。”
“他从未
享过半点的关怀,所得来的一切,都是靠着自己伏低做小,艰难得来。”
一步一句。
燕望欢已走至楚霁的身前。
有幽香滑入他的鼻息。
她低下头,轻声问:
“我讲的,可对?”
楚霁面上的笑意,随着她的言语渐渐沉下。
放落于膝上的大手,也猛地紧捏成拳。
他忽然抬起手。
一把攥住了燕望欢的手腕,恨声问:
“你为何为何会知晓?!”
楚霁忽然出手。
燕望欢身后那黑影,疾步上前,一掌劈向了他的肩头。
这足下了七成的力道。
楚霁闷哼一声。
却是仍未松开手。
他紧盯着燕望欢,那如同黑墨一般的眼眸当中,再没了冷静自持。
黑衣人还要再次出手。
却被燕望欢微微摇头止住。
她遣退了黑影,和楚霁独留在正厅,却仍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微垂着眼,道:
“这个故事,我曾经听过一次,你可知晓,我那时的心情如何?”
楚霁没有回话。
燕望欢也不在意,自顾自地道:
“我当时满心不忿,想着如他这般好的人,为何会受到如此之多的苦楚?这老天爷,当真是不公平的很,从今日之后,我定会拼尽全力,护他再不受半点的苦难。”
她的语气极轻,像是念着旁人的故事。
楚霁昂头望着她。
薄唇微颤,他问:
“你当真是这般想?”
“未有一字虚言。”
楚霁原本躁动的情绪,此刻竟然奇异的平复了下来。
他仿是知晓了什么。
却又一知半解。
楚霁只问:
“那你可是,按你所想这般去做了?”
“是。”
燕望欢微微颔首,盯着楚霁的眼,她道:
“以我这条命,舍生忘死,不惜一切,可惜”
她声音一顿。
楚霁却立刻皱起眉,急不可耐般,紧跟着询了句:
“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