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望欢到底未同汾月等言说,她和况铮定下的法子。
她不开口。
汾月和真阳,虽是心里都好奇的很,却也未开口去问。
反正不管燕望欢如何去做。
他们都会跟随到底。
打从初雪过后。
京城又连续下个半个月的雪。
天头似是在一瞬间,陷入了彻底的严寒。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似是因着天冷,将一切的阴谋诡计,都冻在了严寒当中。
楚玉重回朝堂后,立刻动手整合了自己的势力,他动作不敢太大,生怕再次惹了皇上的注意,又要时时刻刻提防着楚霁,可谓心力交瘁。
但也不知为何。
楚霁竟好似转了性一般,许久都未有动静。
这是忧非喜。
除了朝堂之外,楚玉送往到燕望欢手中的信,亦是从未得到回应。
而秦依澜的病症,也随着天头转冷,越发的重了。
他处处皆忧。
既是担忧着楚霁,防备他在暗中藏着手段。
又是惦记燕望欢,不想当真因为秦依澜的缘故,断了和她的交集。
若是有燕望欢相帮。
楚玉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心力交瘁的程度。
他又等了些日子。
信送了一封又一封,却都如石沉大海般,得不到半点回应。
楚玉别无他法。
思虑一番后,还是亲自登上了丞相府。
他本想着,同燕望欢好生说一说。
秦依澜的身子,早就不同从前,御医已见了不少,最后不过撑住一条残缺的命,到楚玉登上皇位的那日。
她的惩罚,已经落到了身上。
既是注定要死。
早一天亦或者晚一日,又能如何?
更何况
在楚玉看来,辛夷不过一个奴婢而已。
既为低贱,便不足挂齿。
即使他绝不会同燕望欢言说。
却仍将辛夷,看成一个不值一提的物件罢了。
楚玉赶到了丞相府,然还未赶到燕望欢所居的院落,便
见了她的影子。
周遭尽是雪色。
漫天的莹白之景中,唯她一袭雨后青蓝大袄,最为夺人眼目。
他们正巧在一段长廊中远处。
各站一端。
相顾无言。
楚玉心头有百般滋味。
但更多,仍是止不住的欢喜。
他遥遥望着燕望欢,叹息了一声,轻声道:
“望欢,我我来看你了。”
楚玉善言辞,懂人心。
然却在燕望欢面前,成了个手足无措的毛头小子。
尤是被那双黑眸一望,更是又欢喜,又莫名生出一些惶然来。
“七皇子。”
燕望欢行了礼,将手炉捂的更紧了几分。
她率先迈步上前,走到楚玉身边,才停下角落,淡淡道了句:
“殿下怎来了?我这晌还要离门一趟,怕是不能招待殿下。”
“你要出去?”
楚玉一愣。
眼下坠着的复杂之情,在一瞬间藏下了不少。
他垂眸望着燕望欢,不自觉软着嗓音,问:
“近来实在太冷,我来为你送一方暖玉,你可随身带着,也好暖暖身子。”
楚玉从怀中摸出一锦盒。
打开一瞧,是一方龙眼大小的赤红暖玉。
暖玉本就稀罕。
更何况,还是这般大小。
是属无价之宝。
却被楚玉如此轻飘飘的,送到了燕望欢面前。
既是为了赔罪。
更想讨得她的几分欢心。
“真好看”
跟在燕望欢身后的紫衣小姑娘,只瞥过去一眼,就连眼睛都直了。
汾月紧忙着瞪她一眼,压着嗓子斥道:
“噤声!”
紫衣姑娘连忙捂了嘴。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滴溜溜的转,却还是没办法从暖玉上移开。
楚玉自是注意到了她,视线扫过一眼,笑道:
“之前没看过她。”
燕望欢半垂着眼,面上一片疏离之色,道:
“最近才到院子里的,本还觉着机灵,才带在身边的。现在一看,倒是有些过
分的机灵了。”
“闹腾一些,也是件好事,免得你那里太闷了,也不大好。”
“是。”
她低低应着楚玉的话。
却并未又继续多言的意思。
若非因着皇子的身份,不得失礼,她怕是早就已经甩袖离去了。
楚玉那里能不知晓燕望欢的心思。
他叹息了一声。
知道她此时,仍未消气。
但又不甘心就此离去,楚玉犹豫了下,还是试探着地道:
“不知望欢,想要去什么地方?若是顺路,我是否可以同望欢一起前往?也正好,在路上说一说话。”
他已经放低了姿态。
连语气当中,也隐隐带上了一抹低声下气的意思
可惜。
燕望欢却仍是不以为意,只道:
“一些私事,不大方便跟殿下同行。”
她甚至连借口都懒得去找。
毫不犹豫,和楚玉拉开了距离。
他实在是头疼。
既无奈。
又对燕望欢毫无办法。
“望欢,我是真心,想要同你谈一谈的。”
楚玉微微弯下腰,眼中尽是恳切。
然燕望欢却不再言语。
汾月倒是接了话茬,却道了句:
“七皇子,主子这头的事儿,实在是耽误不得,今日实在是无法多招待殿下,不如殿下,改日再来吧?”
这已是明晃晃的送客词。
然楚玉哪里甘心。
他今日前来,已是看到了燕望欢的态度。
之后若是想要见到她,可并非如此时这般的容易了。
不管是因着私心。
还是彼此之间的合作。
楚玉都是放弃不得燕望欢。
他还想再说。
然紫衣姑娘却是上前了一步,道:
“主子,时辰快要到了,再不去的话,怕是就见不着那大夫”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汾月狠狠瞪过去的一眼止住。
紫衣姑娘顿时吓了一跳。
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大夫?”
楚
玉皱起眉,上前一步,满面紧张地问:
“望欢,你怎着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我找御医过来,你且等我!”
似是颇有些头疼一般,燕望欢压了压额角,回眸不虞的瞧了紫衣姑娘一眼,之后才道:
“不劳七皇子挂心,之前在御医那里已经看过了,只是没讲出个所以然,所以才想着找京城那些大夫,来碰一碰运气罢了。”
她显然不想多说。
一言落下,甚至不给楚玉开口的机会,干脆又道:
“如此,我就先走了,还请殿下自便。”
燕望欢眼看着就要离去。
她脚步匆匆,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楚玉望着她明显纤瘦了不少的背影,眉亦是微微皱起。
他叹息一声。
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也不顾什么规矩,楚玉在汾月惊怒的视线当中,上了丞相府的马车。
燕望欢见到他,也并没有多少惊讶,只是眼中的冷色,比方才更加浓重了几分。
“七皇子,我不过是去看个大夫,再者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毛病,无需七皇子殿下屈尊降贵,陪我一同前往。”
“望欢”
楚玉在她对面落了座。
察觉到马车停在了路边,他无奈一笑,道: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要同你一起说说话罢了,并无监视你的心。你若是不想我一起,等我说完,定会离去,如何?”
燕望欢皱紧了眉。
似是颇有些愠怒一般,但却什么也为说,只对着身边的紫衣姑娘点点头。
紫衣姑娘会意,掀起车帘,同汾月坐到了一块。
马车终于再次前行。
楚玉也是松了一口气。
“望欢,我知晓你还在气我,但你该是明白,我为何会留着秦依澜。”
他压低了声响。
从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句,都无比恳切。
直视着燕望欢的双眼,楚玉苦笑着道:
“我之前就答应过你,等我
继承大统后,定会让她付出代价。父皇的身体越发差了,我私底下问过御医,怕是连这个冬天,都难以坚持过,所以”
他声音一顿,本想要去握燕望欢的手,但却被她不留痕迹的躲开。
楚玉心下一酸,再次叹息了一声,道:
“且等等我,之前答应过你的一切,甚至更多,我都能给你!”
燕望欢这才抬眼去看楚玉。
她瞧的出来,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的话都是出自真心。
但帝王家的许诺。
向来都是伴随着血雨腥风。
皇上是九五之尊,不会欠任何人的情。
燕望欢自是不会相信。
她沉吟了片刻。
顶着楚玉越发的焦急的视线,缓缓道了一句:
“七皇子,你欠我的情,可当真是不少了。”
楚玉眼睛一亮。
知晓燕望欢会开口,同他讲出这句话来,便已经代表了不少深意。
他松了口气,连忙道:
“自然!望欢,等我得了这天下,不管你想要什么,我一定都会给你!”
燕望欢轻笑了一声,只是眼底仍是一片冷然。
她望着楚玉,轻声询他:
“七皇子这话当真?”
“无半句虚言!”
“我确实有想要的,但无论如何,秦依澜都必须死,这并非换取的条件,而是定要殿下去做的要求。”
燕望欢从楚玉的手中,接过了赤红暖玉,随意把玩了一会儿,她又道:
“新王登基,总该是有一点庆贺的。等到秦依澜死了,你大可以再从秦侍郎的家里,娶一个庶女进宫当妃子,总归到时候,他是不能,也没有胆子埋怨你的。”
她声音极轻。
仿是此时说出口的,并非是什么要人命的言语。
而是讨论着天头如何的话。
然楚玉没有丝毫犹豫,极为干脆的点下了头。
他还来不及欣喜。
就听汾月的声音传来。
“主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