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但说无妨。”
燕望欢依旧是客气的很。
礼数仪态,都叫人挑不出半分的错来。
但只有楚玉察觉到。
她那双黑眸当中,所透露出来的森冷之意。
先是槐兰。
又来辛夷。
这七皇子府,倒是好大的本事!
真当她燕望欢是软柿子了!
楚玉知晓,此时不管是什么话,都不足闯入燕望欢的耳中。
温言软语的哄劝,以及切实的利益,皆不够打动她。
若是说出口,反倒成了一种侮辱。
然虽是没了再说下去的必要,楚玉万般无奈,却亦要开口。
他失不得燕望欢。
这份交易,所带来的利益,太厚太重。
一但所失的话,后果并非是楚玉能够承受。
“我定会惩处秦依澜。”楚玉深吸口气,正了面色,道:“若是你想,我也可以把她交给你,只要”
“只要留着秦依澜的一口气,直到你被封为太子,亦或者是继承大统?”
无需他说更多,燕望欢只一语,便揭露了楚玉全部的心思。
秦依澜本是死不足惜。
但谁让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当侍郎的爹。
只因着暂还不能同秦侍郎交恶,即使楚玉再想要秦依澜的命,也只能忍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是生非。
“是”
楚玉叹息了一声,亦是满面的无可奈何。
他也未能想到,娶回来的秦依澜,竟是个毫无智谋城府的七皇子妃。
带给了他太多的麻烦。
可至少此时。
即使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也好。
秦依澜绝不能死。
“我知晓了。”
燕望欢微微颔首。
早知晓了楚玉要讲的话。
她面上的神情,依旧同方才一般无二。
找不到丝毫的情绪起伏。
喜也好。
怒也罢。
尽被藏在一双黑眸之下。
让楚玉辨不得分毫。
“望欢,我并非是护着她。你也知晓,我此时
才回朝堂,之前积攒的势力,本就有些动荡,此时更要一切都要以稳来行。”
楚玉满心烦乱,用力一捏额角,又道:
“若是秦依澜出了事,让秦侍郎倒戈,我此时的状况,只会更差”
“七皇子说的不错。”不等他把话说完,燕望欢已经夺过了话头,道:“但是同我何干?”
她瞥了楚玉一眼。
神情陡然一变,竟是比身边刮过的风雪,更要冷上几分。
“我同七皇子之间,是交易,我并非为七皇子的幕僚,要无条件为了你出谋划策,你的成败权势,亦不为我的所图。”
楚玉一怔。
然不等他开口,燕望欢又道:
“朝堂的路走不稳当,并非是旁人的错。若是七皇子只想要保命,不如此时,就去找到八皇子,好生求一求他吧。”
她只这一句。
就再连看,都懒得去看楚玉一眼。
都知晓不会有所结果。
还要多言?
他倒是当真,以为她燕望欢是三岁小孩?
双方之间的交易,皆为最后的图谋。
但这并不代表。
无论中间发生什么,燕望欢都要因着楚玉的身份所忍下。
凭何?
他也配?
燕望欢快步离去。
而汾月跟在她的身后,面色亦是冷若冰霜。
白汝嫣本是站离他们有段距离,眼看着燕望欢似要离去一般。
她犹豫了下,视线在楚玉和燕望欢身上迟疑片刻。
最后用力一咬牙,她还是向着燕望欢离开的方向追去。
“郡主!”
燕望欢并未走出多远,身边便传来了白汝嫣的声响。
她脚步一顿。
而汾月也皱起了眉,眼中有怒色一闪而过。
“你来做什么?”
汾月转过身,挡在白汝嫣身前,寒声道:
“若是有事要交代,还请尽快。”
“我是来跟郡主认错的。”
白汝嫣抿紧了唇,眉宇之间有悲色一闪而过,
她也不顾汾月,盛满了痛苦的眼眸投向燕望欢,离口的嗓音当中,尽是凄苦。
“郡主,是我没有保护好辛夷!”
不顾地上的积雪,白汝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一直在求七皇子妃,可是她根本不听我的话,还不让我离开。我根本就不知晓,辛夷在外都发生了什么,等到我发觉不对时,郡主已然到来,而那时候,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
一手捶着胸口,另一首胡乱摸着眼泪,哭的悲痛至极。
寒风将白汝嫣的哀嚎送出老远。
可近在眼前的燕望欢,却是面无表情。
她垂着眼眸,望着白汝嫣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却是连一句话,都未曾出口。
白汝嫣哭喊了半天。
嗓子都有些哑了。
但不管是安慰,亦或着其他言语,她竟都听得一句。
燕望欢如在看戏一般。
落在白汝嫣身上的眼神,更是如望着那看台之上,画着一脸油彩妆容的戏子。
也不知为何。
竟让白汝嫣莫名打了个寒颤。
她的哭喊,在察觉到了燕望欢的目光后,立刻弱了不少。
而汾月也发出了一声嗤笑,居高临下的望着白汝嫣,她满面讥讽地道:
“白汝嫣,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
“我”
白汝嫣一眼,心口在一瞬间躁乱到了极致。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也不知晓,在什么地方露出个马脚。
可是已经被燕望欢察觉到了什么。
但不论如何,有关辛夷之死,她咬死了牙,绝是不能认的。
“我不知晓姑娘的意思。”白汝嫣缓缓低下头,将无数复杂的神情,尽数藏起,只能听到她细弱的嗓音,在缓缓道:“我当真是尽力了,只不过是真的没有办法。”
“尽力?”
仿是听见了什么极为有趣的笑话
一般,汾月唇角一扯,眼神越发的嘲弄。
“你分明有机会救她的,不管是找七皇子言说,还是直接闯出门,带着辛夷先行到你那处,等着主子到来你有无数个法子,都可以救下辛夷!可你却什么都没做!”
汾月的嗓音越发激动。
她的眼眶渐渐起了一层赤色。
袖下的手掌,更是捏成了拳头。
“你可知晓,真阳本是打算今日回去之后,同辛夷和好的!他们两个吵了许久,甚至连一句话,都未有机会说上!”
“你可知晓,那栗子被他护在怀里,就是因辛夷喜欢吃温着的栗子!”
“你可知晓!辛夷她对主子来说,是何等重要”
汾月每落一言。
都会向前迈去一步。
她强大的气场,笼罩在白汝嫣的身周,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白汝嫣满面慌乱,更是情不自禁的向后连连退却。
她是真的怕了。
因着汾月眼中的杀意,是如此的清晰。
白汝嫣丝毫不怀疑。
只要燕望欢一声令下,即使身处之地是七皇子府,汾月亦会出手,了解了她的性命。
而楚玉,也绝不会因为一个她,同燕望欢计较什么。
许是还会欢欣。
以一个白汝嫣的命,换了燕望欢的出气。
“荣华富贵?好一个荣华富贵!”汾月眼眶更红,有水光险险欲坠,她直直盯着白汝嫣,道:“你难道真以为,不得罪秦依澜,你在府门当中,就有好日子过了吗?”
“我”
白汝嫣已经退到了绝路。
脊背抵着冰冷的石墙,已是再无路可走。
她蜷着身体。
身处在慌乱之中,却又悄悄的松了口气。
即使被认为不敢得罪秦依澜,彻底失了燕望欢的帮衬,也比被知晓了真相强,被一刀抹了喉咙强。
对待秦依澜,这个背景深厚的七皇子妃,燕望欢都
没有多少顾忌。
更何况,是她这个小小的白汝嫣了。
“郡主,我知道错了”
白汝嫣捂着脸,将颤抖的嘴角藏在掌心下方,只好似哭嚎一般,道:
“我真的想要帮辛夷的,只是我真的害怕!秦依澜威胁我,若是不听话的话,就定会赶我离去,我不能离开这啊郡主!我要是离开七皇子府,就什么也没有了,我实在是不想,又回到过去的日子里”
她的眼泪流出指缝。
落在雪地当中,砸出一个个形状古怪的孔洞。
“你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汾月冷哼一声,即使杀心再重,她也知晓不能在此处对白汝嫣如何。
若是惩治了白汝嫣,再要去对秦依澜如何。
可就麻烦了。
“主子”
汾月转过身,望着站在原地的燕望欢,眼底不由掠过一丝悲意。
她孤身一人站在漫天风雪当中。
长发被染成银白。
面容更彻底失了血色。
加上一袭月白衣裳。
仿是要同这漫天的风雪,都融为一体般。
汾月忽然鼻酸的厉害。
她知晓的。
真阳难过不假。
但燕望欢又哪里好过。
她对辛夷,素来都是最好的。
辛夷可以不聪明,没有过人的身手,但即使如此,她亦是被燕望欢护在身边,真心相待。
汾月深吸口气,将眼眶的红逼退一些。
她走回燕望欢身边,拍掉她肩头发丝间的白雪,轻声道:
“主子,我们回吧。”
“嗯。”
仿若大梦初醒一般,燕望欢微微颔首。
她再次看了缩在角落里,正在低声呜咽的白汝嫣一眼。
正欲离去。
忽听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是七皇子府的管事。
他看到燕望欢,显然是松了口气,连忙着走上前,低声道:
“郡主,我们在辛夷姑娘方才所在的位置,发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