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惊天巨响,传入到耳畔当中。
葛小青浑身一震。
茶水还未来得及饮上一口,就洒落了大半。
她抬起苍白惶恐的脸,紧张的望向了房门的方向。
只见房门被从外面撞开。
两个侍卫闯进内室,不由分说的,大步走到床前,伸手就要去制葛小青。
“丞相有令,抓捕犯妇葛小青前往”
“且慢!”
汾月脚步一侧。
随手拽住了床幔,向下一扯,再如长鞭般挥舞而出,重重击在了两个侍卫的手腕。
他们本欲是去抓葛小青。
但被汾月这一下,打在了手腕,又无防备,顿时连半边身体,都有些发麻。
侍卫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眸中的惊骇。
这婢女瞧着不过一个柔弱姑娘,怎会有这般大的力气?
汾月丢下床幔,挡在葛小青身前,淡淡道:
“长平郡主麾下汾月,奉郡主命令,在此照顾十姨娘。”
她先报了名号。
眼看着两个侍卫都皱了眉,露出一副撞了大麻烦的神情,这才继续道:
“只是郡主也吩咐了,若是丞相有令,自是以丞相的命令为先。不过念在十姨娘,怀有身孕的份上,郡主让我随在她身边,暂行照顾,不知二位可有异议?”
汾月的语气,一直都是平淡无波。
神情之间,也未起多少波澜。
但只刚才露那一手,加上报出的名号,已经足够让两个侍卫,说不出太多的话来。
燕望欢回到丞相府的时日,虽不算太长,但积威太深。
光是一提起她的名号,都有不少人打怵。
且这不过,是一件小事。
两个侍卫也没有不允的权利。
何必要得罪燕望欢?
他们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到底是对着汾月点点头,道:
“既是郡主的吩咐,我等自然遵从,还请汾月姑娘,随同十姨娘,和
我们过去走一趟吧?”
“多谢。”
汾月微微颔首。
回头瞥了一眼满面惊恐的葛小青,道:
“还想什么呢?该上路了,十姨娘。”
她对着葛小青的态度,可谓是相当的不客气。
分明汾月是奴才。
而葛小青,才是主子。
但她却连半句的怨言都是没有。
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葛小青的一双手都拽上了汾月袖口,如同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用力之大,连指尖都泛了白。
“十姨娘,你并非是蠢人,当初既然选择进了丞相府,也证明了你的胆识不错,自然能想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汾月缓步前行,眸光扫过满面怯意的葛小青,她似是未听懂这番话,眉眼之间,仍是一片茫然。
惶恐萦绕在葛小青的身周。
让她连腰,都没办法直起来。
能够正常走路,都是靠着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汾月的身上。
她们的步伐迈的极缓。
走在前方的侍卫,几次都回过头,想要催促,又在看了一眼汾月后,止住了话头。
汾月耐心等了一会儿,见葛小青当真未有开口之意,才继续道:
“十姨娘,莫非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葛小青一愣,娇美的面颊浮起一抹茫然之色,她摇了摇头,战战兢兢地道:
“我不知晓”
不等她把话说完。
汾月忽然加快了步子,毫不顾忌葛小青娇躯一软,整个人失了重心,险些栽倒在地。
水眸泪光莹莹。
葛小青望着汾月,颤着嗓子道:
“汾月,我当真是不知晓你的意思啊!”
“那我就直白些说了。”
汾月盯着葛小青,沉声道
“郡主既不是开善堂的,也并非是被你拜一拜,就会随你愿的菩萨。你若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出了事,只会一味等着郡主救,那便是没用的废物!死了也活
该!”
她嗓音不重。
除了葛小青之外,连隔着不算远的侍卫,都未能听清个只言片语。
汾月面无表情,眼底的狠厉之情,却是清清楚楚的,被葛小青瞧了个清楚。
她的这副副模样,竟是同燕望欢有几分相似。
而忽然意识到的这一点。
更让葛小青畏惧。
她确实是怕。
怕失去荣华富贵。
更怕死。
但葛小青,毕竟是一路摸滚打爬,才活到了现在。
她从来都不是个胆小之人。
若真是畏畏缩缩之辈。
也就不会,主动走入丞相府之中了。
此时表现出来的懦弱和无能,不过是为了活命使出的法子。
可怜悯之情。
燕望欢是从未,展露在活人身上过。
葛小青虽然无辜。
但若是丝毫都不去挣扎,只靠着她伸出援手。
毫无价值。
不如去死。
汾月自是懂得燕望欢的心意。
也几次提点了葛小青,但她还要继续装一无所知,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将话彻底挑明。
汾月看着葛小青,面上尽是不耐。
她很是干脆的迈开了步子,只越过两个侍卫时,留下了一句:
“郡主有事找,还劳烦二位,带着十姨娘过去吧。”
汾月头也不回。
将葛小青的哭叫声,全当成做初冬的耳旁风。
倒是比寒风,还要来的悦耳几分。
老夫人的院儿中,一片寂静。
连飘落的叶片,都小心翼翼的,未造成任何声响。
汾月才一踏进门,便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她悄悄回到燕望欢的身边,借着弯身倒茶的功夫,轻声道:
“该说的都说了。”
燕望欢微微颔首。
她端起茶杯,正要送到唇边,就见翠娘的眼神,向着她身上偷偷一瞥,下一个呼吸,便开了口。
“这葛小青,怎还未过来?可是故意在路上拖延着?”
“她哪里会敢?
”
接话之人,是何柔。
她坐在燕丞相的身侧,偶一望着他的眸中,尽是担忧之色。
“怎不敢?”翠娘轻嗤了一声,用眼角睨着燕望欢,道:“之前葛小青在这,我就不打算让她离开来着,是郡主护着她,让那害了老夫人命的凶手,还能回房间去休息?真是”
她长叹了一声。
从袖口摸出干净的帕子,送到眼角擦了两下。
“祖母生前,对郡主最是好了!若是她知晓了,她才刚一离世,郡主就护着害了她的凶手的话,得是要多伤心。”
燕叶玉也跟着叹了口气。
顶着一双泛着红的眼,瞧着满面的悲色。
但辛夷和汾月,却是瞧的清楚,为了能让自己哭出来,燕叶玉的手掌就没有半刻,停止拧转着手腕内侧,那一小块娇嫩的皮肉。
她们会群起而攻之。
将燕望欢,连同着葛小青,陷害到一处去。
这点,燕望欢丝毫都不惊讶。
若是这些人,都懂学乖了。
才是奇怪。
连解释,都不愿多说一句。
即使被燕丞相阴沉的目光所盯视,燕望欢也是一言不发。
只道,是燕丞相忍耐不住,使着低哑的嗓音,道:
“你为何,要放葛小青离去?”
茶叶杆随着晃动的水流,上下浮动。
又被轻轻,吹到一旁。
燕望欢头也不抬,只道:
“十姨娘怀着身子,不宜受到惊讶。”
“怀着身子,又能如何?”
翠娘好不容易抓到了机会,忙不迭的开了口,又道:
“她可是害了老夫人!老夫人对她那般好,她的回报,居然如此恶毒?!这样的女人,她的孩子,又能是个什么模样?等到长大了,岂不是要连老爷都”
她话到一半,仿是意识到说错了般,连忙捂住了嘴。
但那意思,已经让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翠娘
的愿望已经达成。
她再次瞥着燕望欢,眸底的喜色,实在难以遮掩。
无人再次开口。
燕丞相缓缓闭上了眼。
谁也不知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翠娘的挑唆,又究竟成了几分的效果。
何柔低下头,在心里悄悄盘算了一番。
葛小青若是连同肚子里的孽种,一起被打死,可是最好。
但若是燕丞相心一软,答应留下她的肚子。
可就又有些麻烦了。
除非
何柔眸中,有精茫一闪而过。
她同燕叶玉交换了个眼神,从袖中摸出佛珠捻动,嘴里念诵着佛经,遥望着不远处的佛像,道:
“葛小青害了老夫人,百死都不足惜,但稚子何辜?若他长在葛小青身边,自是会受她这恶母的影响,但若是有个心慈良善之人,在旁边教导,自是不会沾染上,葛小青那些坏性了。”
她这话乍一听,是在为葛小青肚子里的孩子开脱。
但汾月却是立刻扬起了眉。
惊骇的眸光,悄悄扫过了何柔。
她好生的精明!
居然就此,打起了葛小青肚子里的孩子的算盘!
葛小青可还好生生的活着。
何柔却已经开始,为自己铺起了路。
汾月反应得快。
但翠娘,也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她对付葛小青,可不是为了让何柔,能在最后占便宜的。
即使方才,她们两个还在同一阵营当中,要一齐对付葛小青。
但联盟的破裂。
不过就在这一瞬之间。
翠娘立刻冷了脸,暗瞪了何柔一眼,道:
“稚子何辜,这话虽是无错,但老夫人,难道就有什么错吗?老夫人对葛小青,最是照顾不过了,谁成想,是引狼入室,白白没了性命!”
何柔抬眼瞧了眼翠娘。
从口中吐出的声响,依旧无比柔和。
她道:
“妹妹这话说的,可是在责备老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