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
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葛小青竟是挣扎着起了身,撑着一双软绵绵的腿,追到了燕望欢的身后。
只是她剩下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
耳边就传来了张妈的哭嚎声。
原在不知不觉见,葛小青已经随在燕望欢身后,进了内室当中。
眼前,是凌乱不堪的床榻,以及老夫人,那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
她的眼睛瞪的老大。
面容灰败干枯。
双手成爪状,无力地垂在身侧,也不知晓,是曾经拼了命的,挥抓过什么。
老夫人全身上下,都呈现出一副狰狞的神态。
仿是在临死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
葛小青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莫大的恐慌感,袭上了心头。
她的眼泪,在一瞬间掉的更凶更狠。
却并非是因为老夫人。
而是想到,此事的闹起,会让拥有的荣华富贵,全部都化为一场空。
甚至,连性命都有可能受危。
只要燕丞相认定,葛小青是害了老夫人命的凶手。
即使她的肚子里面,还揣着燕家的种。
她的这条命,也是绝对是保不下的。
张妈哭的撕心裂肺。
却并非是作假。
而是真的打心尖泛着痛苦。
余光一扫过葛小青,张妈顿时瞪大了眼,惊呼道:
“是你?!”
葛小青一愣。
不知为何,在张妈的盯视下,她竟然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心虚。
她抚着如同救命稻草一样的肚子,连连向后退去,颤声道:
“不不是”
张妈张了张嘴。还想要在说些什么。
但汾月却开口打断道;
“事关重大,一切的定论,都要等老爷回来定下,我等,不可擅言。”
她声音虽冷。
但神情中,却是透出了一抹提点之意。
张妈先是一愣,而后回过神来,感激的瞥了汾月一眼,连忙闭上了嘴
。
即使老夫人的死,真的同葛小青有所干系。
也不是小小一个张妈,能够参在其中,进行定夺的。
燕望欢走到床边。
望着老夫人的尸身,她的眼中有无数复杂的情绪飞闪而过。
凡人皆有一死。
但这一日,终究还是来的快了一些。
丞相府的一花一草,对燕望欢,都没有任何的善意。
两世以来。
只有老夫人,在这冰冷的家族当中,曾经给予过她一丝丝善意。
但现在,连这个人,都已经不存于世了。
燕望欢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她握了老夫人已冰冷的手,轻声道:
“祖母,你且走慢一些,等我送那害你命的人,陪你一同走黄泉路,也不冷清。”
内室实在寂静。
连张妈都压抑住了抽噎。
燕望欢的声音虽小,却足够她们听得清楚。
葛小青大喜过望,也不顾畏惧之情,连忙上前了一步,颤着嗓子,道:
“郡主,你是知晓的,害老夫人的人,并非是我呀!”
她的解释,实在有些苍白。
也因着实在慌张,直到了现在,神智都是不大清醒。
整个人,都陷在了惶惶不安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燕望欢并未回话。
她坐在床头,古井一般幽森的黑眸,仍在定定望着老夫人的尸身。
发间插着翡翠珠钗,被门外刮来的寒风一打,坠着的流苏乱晃,响起凄凉的脆响。
汾月和辛夷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侧过一步,同葛小青道:
“主子自是相信十姨娘,只不过,这事儿的前因后果,还是得先说清楚才行。”
“是是是!”
葛小青连忙点头,撑着沙哑的嗓子,道:
“郡主离开后,我想着多留一会儿,把之前抄到一半的佛经抄完,只是才刚写了没两页,就犯了困,之后就”
她抿紧了唇,眼中尽是悔意。
但凡听了燕望欢的
话。
早早就离开此地。
此时,可就不沾的荤腥在身上。
莫说是老夫人死了,就是出了更大的事儿,也赖不到葛小青的身上去。
可她此时再怎么后悔,也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事情已经发生。
就是华佗仍然在世,也对一个死人,无力回天。
葛小青闭上了眼,一双手哆嗦的厉害。
她也想要努力回忆起什么来。
记忆当中,却是除了睡前的一些琐事之外,一切空空荡荡。
她睁开眼时,老夫人已经离了人世。
“这”
汾月皱紧了眉。
回头看了一眼辛夷,皆是瞧见了彼此眸中的无奈。
葛小青倒是自在。
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倒是留下了这么大的烂摊子,想要找到蛛丝马迹,都是困难。
汾月还在想着,该如何继续问询,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转过头,看到了翠娘及何柔的身影。
而在她们两个的身后,还有燕叶玉以及燕问然。
这四个人的神情,各不相同。
有悲痛、有惊讶,也有茫然和疑惑。
汾月来不及注意太多。
翠娘已经扑上了前,口中还哀嚎道:
“老夫人!你怎么怎么能,这么就走了呢?!”
她瞧着是满面的悲痛。
但却仍然小心着,没敢沾燕望欢的半点边。
甚至哭泣中,翠娘还不忘偷偷瞥着她,小心注意动作,和她隔着距离。
这番演技,倒是够做作的。
辛夷在心里嗤了一声,偏头去看何柔。
她满面的惊讶,又在望见老夫人的尸身后,反应极快的,转成了哀伤之色。
甚至也立刻摸出手帕,点在眼角,跟着擦起了眼泪。
一时之间。
哭声不绝于耳。
燕叶玉也跟在何柔身边,一边抽泣,一边拿眼角,偷偷打量着燕望欢。
她视线飘忽,落到葛小青的身上,在她肚腹之间流转而过。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燕叶玉眸光陡然一亮,唇角一颤,她连忙低下了头,掩住了眸中的喜意。
相比于她们。
燕问然倒还能算是真实一些。
大步走到床榻前,她先是看了一眼老夫人,而后又皱眉望向燕望欢,询道:
“祖母这是因何而死?”
老夫人的模样,怎看都不似好亡。
连燕问然,都一眼注意到了不对之处。
但燕望欢却并没有为她解惑,眼眸也未有一刻,落到这些女人的身上,她只轻声道了一句:
“一切,等爹回来再说。”
“可”
燕问然张了张嘴。
眉心的焦躁,却在犹豫过后,缓缓敛下。
她再次瞥了一眼燕望欢,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站到了一旁,面无表情的擦起了不存在的眼泪。
翠娘哭了一会儿,到底是忍不住,率先发作。
她指着葛小青,张口便喝道:
“是你!是你害了老夫人!”
葛小青娇躯一震。
她早就知晓,独自留在老夫人房中这事,瞒不住。
却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我”
喉咙哑的厉害,一离了口,嗓音竟是如到了半百的老人一般。
葛小青深吸了口气,将颤抖不已的手,藏在了背后,才缓下口气,又道:
“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你还能不明白?”翠娘冷笑一声,指着葛小青的鼻子,骂道:“就是你!害死的老夫人!此时居然还不承认?我丞相府待你不薄,你却如此回报,实在是好毒的心啊!”
她又哭又叫。
一边用力拍打着大腿,一边指着葛小青。
仿是已经确定了,老夫人去世的真相一般。
葛小青的手,抖的越发厉害。
已经几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燕望欢的方向了。
但她却视若无睹。
汾月和辛夷,也都在冷眼旁观,丝毫没有为葛小青出言帮
衬一句的意思。
万般无奈之下。
葛小青只能吞了口气下肚,暂缓了五脏六腑的冰寒,道:
“姐姐未有证据,凭何定小青的罪?”
“凭何?”
翠娘瞪大了眼,怒道:
“难道方才,你不是遣散了下人,独自留在老夫人的房中的吗?老夫人之前本是好好的,在和你独处之后,就离了人世,不是你做的,还能是谁?!”
她的嘶吼,回荡在卧房。
连檀香气压住的腐朽气息,也趁机挣脱了桎梏。
燕叶玉垂着眼,未曾多看老夫人的尸身一眼,只沉了音调,道:
“之前还以为十姨娘,是个多乖顺的性子,没想到,一做起大事来,竟是这般的可怕,连对她这般好的祖母,都不肯放过!”
她这话语才一落,何柔也跟着话茬,手捻佛珠,叹道:
“真是一条毒蛇啊!”
“我没有!”
葛小青还在试图解释。
但众人的目光,都是极为冰冷,显然已是认定,她就是害了老夫人的凶手。
燕问然倒是难得的没有吭声。
却并非,是患上了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病症。
只因,燕望欢未开口。
她虽是不愿承认,但登上了燕望欢的船,得了利在身,只能唯她马首是瞻。
不管葛小青是个什么东西。
燕问然都要看燕望欢的意思。
她指谁是凶手。
那燕问然这把刀,自然就会跟着捅上去。
但燕望欢却是一言未发。
神情淡漠。
眼神疏离。
仿是周遭这些乱糟糟的戏码,都不沾她半点身一般。
翠娘将葛小青逼入了绝境当中。
已是心情大好。
她又看燕望欢不开口,还以为,是没了应对的主意,心底顿时生起一抹喜意。
也不知晓,是打哪来的胆子。
翠娘清了清嗓子,同燕望欢道:
“郡主之前,不是一直在主持大局吗?这次,为何突然不开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