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气扑面而来。
卫鞅唇角噙着一抹快意的笑。
燕望欢怕是做梦都没想到。
她会以如此方式,栽到他的手里。
虽是没能救下卫献。
不过燕望欢都已伏诛,心腹大患彻除。
卫献已经没了卫献,等到过后,再寻就是了。
“可惜啊。”
卫鞅站在软轿前,叹道:
“没能让你死的更加痛苦一些,比起你做过的恶事,这种死法,当真是便宜你了,燕望欢。”
辛夷的哀嚎声仍在耳边。
她趴在地上,瞧不见面容。
只身体抖的厉害。
真阳也是面色古怪。
视线在辛夷和软轿之间来回转动。
像是仍没接受,这已经发生的变故一般。
卫鞅将他们的神情,都收在眼底。
心头的快意更甚。
他和燕望欢敌对已久。
从燕景安被送上断头台开始,就结下一段孽缘。
不过多次交手。
他却无一次占了上风。
卫鞅心高气傲,又在战场杀敌无数,勇猛无匹。
哪里能接受,在一个女子手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吃瘪。
他早对燕望欢,抱了必杀之心。
总算。
是得偿所愿了。
卫鞅喟叹了一声。
抓住轿帘,嗅着越发浓重的血腥气,将长剑护在了身前。
他担心燕望欢临死反扑。
她下贱的命。
哪能同他相提并论。
卫鞅一把掀起了轿帘
却在看清内里的景象后,愣在了原地。
于此同时。
辛夷抬起头,露出了强忍笑意的脸。
她仰面躺倒在地,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真阳瞥着她,无奈道:
“你可真有本事,把我都要骗住了。”
辛夷不理他。
瞧着卫鞅难看的脸色,她笑道:
“卫大将军,亲手伤了自己表妹的滋味儿,如何啊?”
卫鞅怒目圆睁。
盯着软轿内的视线,如同定格了一般。
在他的眼前。
哪有什么燕望欢。
两个靠在一起的女
子,分明就是他的表妹燕唤喜,以及燕问然!
燕问然顶着一张惨白的脸,面无表情的缩在软轿内。
她看到了卫鞅,也只是轻嗤了一声,将被推在前方,用来挡险的燕唤喜,拨到了一边。
燕唤喜面蒙白纱,小腹中了一箭,昏睡之中,眉宇间也满是痛苦之色。
“你”
卫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凉了个彻底。
他身形一颤。
竟是险些要遭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燕问然瞥了眼他,低声道:
“燕望欢让我转告你。”
“什什么?”
“她说”燕问然声音一顿,再次开口时,语气间已经夹上了讥讽之意,“卫大将军,你又输了。”
卫鞅一怔。
气血直冲上颅顶。
一口气喘不上,他干呕一声,竟然吐了满地的暗红。
黑衣护卫也都是傻了眼。
都不知此时,该如何是好。
远处。
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火光已闯入视线。
辛夷爬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土。
真阳也收了剑,走到她身侧,笑道:
“丞相府的人已经赶来了,卫将军意图杀害我丞相府嫡小姐,还请跟我家老爷,到皇上面前走一遭吧!”
皇上?
这要是真被抓住,送到皇上面前。
就有一百张嘴,都是解释不清。
到时候。
要死的可不只是卫鞅。
连带着整个镇国将军府,都要跟着受难。
黑衣护卫们对视了一眼,齐齐望向了卫鞅,道:
“三少爷,你快走吧!我们留在这里断后,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们追上少爷的!”
“是啊,我们死就死了,少爷若是被燕望欢的人抓住,告到皇上面前,连整个镇国将军府,都要跟着遭难呐!”
“快走吧,少爷!”
“我们就是被抓,也绝对不会承认,是府中人的!”
这群黑衣护卫,都是眼带决绝。
显然是
有了赴死之意。
他们即使被抓,只要咬着牙自认匪徒,同镇国将军府无关。
即使真的闹到皇上面前,卫鞅也可以反咬燕望欢栽赃。
但若是卫鞅被俘
到时候,连累的可是整个镇国将军府。
卫鞅虎目含泪。
也知此时,并非多言之时。
只能双手抱拳,郑重行了一礼,颤声道:
“各位对我卫鞅的大恩,我卫鞅,记下了!”
黑衣护卫们无暇还礼。
一部分缠住真阳,另一部分护着卫鞅离去。
他们都已有了死志,下手也是拼着以伤换伤去的。
真阳低骂一声,护着辛夷连连后退,口中还急着询道:
“他们怎么回事?为何这么慢!”
“不知晓!”
辛夷也有些急了。
看着卫鞅跌跌撞撞的背影,生怕他真的跑走,也是满心的慌乱。
可这群黑衣护卫,如不要命一般。
真阳实在难以招架。
等到身后有援兵赶到时,卫鞅已经没了影子。
辛夷低骂一声。
左右张望了一圈,正想同燕望欢交代,却是怎么找,都没寻到她的所在。
卫鞅身边,只剩下两名黑衣护卫。
他听着身后的喊杀声。
虎目愈发赤红。
燕望欢
真是好一个燕望欢!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陷阱。
可恨他竟然全无察觉,还以为螳螂捕蝉,自己才是笑到最后的黄雀。
殊不知。
所走每一步,都被燕望欢算计到了。
她太了解他的性情脾气。
知晓卫鞅是绝对不甘心吃下大亏。
定是要想法子,救回卫献的。
便用了一招将计就计。
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将燕唤喜和燕问然,这两个丞相千金,塞进了轿子里。
她则是藏身暗处,笑看着卫鞅,亲手伤了他的好表妹。
卫鞅胸口发闷。
扶着满是泥污的墙,又是一口血,咳了出来。
黑衣护卫皆是满面焦急,担忧道:
“三少
爷,你”
“无事。”
卫鞅低咳一声。
面色却仍然如金纸一般。
他捂着胸口,翻滚的气血一时难遏。
卫鞅咬紧了牙关,低喘一声,强忍了痛楚,艰难道:
“我们得抓紧回府去,不能让兄弟们,白白没了性命!”
“是!”
两个黑衣护卫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眸中的痛楚。
他们一左一右的搀住了卫鞅。
步子才刚迈开。
就听一阵破空之音,传入耳中。
可此时想要反应。
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黑衣护卫们甚至连哼都哼不出一声。
身体软倒在地。
露出后心处,还在打颤的羽箭。
卫鞅先是一怔。
而后猛地回过头,低吼道:
“燕望欢!”
如野兽最后的嘶喊。
他的嗓音,无比沙哑。
双眼更是赤红如噙血一般。
“出来!”
“藏头露尾算什么东西?燕望欢!”
“你给我滚出来!”
卫鞅如同疯魔一般。
视线来回扫动。
却仍是找不到燕望欢的影子。
“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卫公子。”
一声轻笑,随风而来。
绯红的衣摆,缓缓闯入视线。
燕望欢眸底含笑。
嗓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柔。
仿是此时此地,并非是你死我活的场面,而是仍在丞相府,要为卫鞅斟茶一般。
“燕望欢!”
一看到她。
卫鞅眼底的疯狂之色更浓。
他也不顾脚步踉跄,仍向着燕望欢扑了过去。
仿是即使下地狱。
也要拽着她一同般。
但燕望欢甚至连退,都未曾退后一步。
望着卫鞅的眼神,如同瞧着一个不懂事的稚童。
“你还是真是,固执的很呐。”
她轻叹一声。
眼看着卫鞅就要逼近。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挡在了燕望欢的身前。
他手持短刀。
面色冷峻。
面对着发狂的卫鞅,神情也仍是淡淡。
“卫将军,因
燕丞相冷遇其姑姑,对其怀恨在心,意图谋害相府千金,来表镇国将军府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燕望欢轻叹一声,喃喃又道:
“可惜,卫将军没有想到,软轿里的人并未燕问然,而是他的表妹燕唤喜。”
从胡微微颔首,道:
“未不连累镇国将军府,卫鞅,愿以死谢罪。”
“不错,虽是经不起推敲,却是百姓之间,最喜欢的传言了。”燕望欢勾唇一笑,眸底荡出一抹欢愉,她弯了身,行了一礼,道:
“卫将军,如此,就上路吧。”
“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卫鞅低吼一声。
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
竟然闯过了从胡,冲到了燕望欢跟前。
他的大掌,距离她脆弱的脖颈,不过一尺的距离。
燕望欢却仍是不慌不乱。
低声道:
“可惜,那地狱,我已经去过一遭了。”
卫鞅并未听清她的话。
他的眼里,只有沸腾的杀意。
死吧!
一起死吧!
“死都不肯老实!”
有女子的低喝声传来。
汾月如鬼魅一般。
舍身撞进卫鞅的怀中,同时掌中匕首一抬,刺进了他的胸膛。
卫鞅瞪大了眼。
大口大口的血沫,从齿缝溢出。
他赤红的眸底,满是不可置信。
像是宁死也不愿相信。
他拼了一条命,燕望欢却还是好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汾月又是一脚踹去。
卫鞅向后连退了两步,整个人轰然倒地。
“总算是死了。”
汾月走近一步,将匕首推得更深,嗤道:
“你这命,倒是真够硬的!”
卫鞅还剩一口气。
仍在紧盯着燕望欢不放。
他张大了嘴,喉咙中发出诡异的“咯咯”声,似是还想要说些什么。
汾月冷哼一声,正想再补上一刀。
就看燕望欢走到了近前,蹲下身,柔声道:
“卫鞅,你可是同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