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濂当真是不依不饶。
如疯狗一般,咬住了燕望欢。
怎都是不愿意松口。
他追上一步,伸手就要去抓她手腕。
从胡眼神一凝。
一掌击出,拍上了楚濂的肘弯。
楚濂只觉整条手臂,都在瞬间麻了个彻底。
莫说是去抓燕望欢了。
连半分力气,都用不出来。
“好一个奴才!居然敢对本皇子出手,你怕是不想活了!”
楚濂大怒。
他在燕望欢身上处处吃瘪,从来讨不得好,也就罢了。
现在就连她手底下的一个奴仆。
竟都敢这般放肆?!
真当他这个九皇子,是泥捏的不成?
“奴才知错,还请九皇子赎罪。”
从胡低下头。
嘴里说着惶恐,但神情之间,却是一片冷然。
楚濂看他这副模样,更是怒火中烧。
“还真是你的奴才啊,跟你都是一个德行的!”
“从胡只是护我心切。”燕望欢跟从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暂且退去,而后才对楚濂道:“皇城脚下,光天化日,若是让旁人看到,九皇子同我拉拉扯扯,对九皇子的名声,可是不好。”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楚濂嗤了一声,讥讽道:“名声?难道他今个杀了我,也是为了我的名声好不成?”
“不敢。”
燕望欢微垂了头,声音越发轻了。
“只是从胡向来最有分寸,相信他断断不敢伤害九皇子,还请九皇子大人有大量,饶了他吧。”
楚濂上下扫了她一圈,
还以为,这一次是彻底逼燕望欢进了绝境。
他忍不住勾起唇角,背负了双手,傲然道:
“你也知道低头了,够稀罕的!没想到,你竟会这么在乎一个奴才。”
“人命贵重,乃无价之宝。不只是从胡,其他人的命,也都是一样的稀罕。”
“一样?”
楚濂眯着眼,毫不留情地道:
“燕望欢
,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大逆不道。难道你以为,你的这条命,和我的比起来,也是同等的吗?我可是皇子,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满眼的嘲弄。
话里话外,尽是张狂。
不过这也确实是楚濂的真心。
在他看来。
燕望欢这个得了好运的长平郡主。
还不如宫里的奴婢,来的更加贵重些。
“自然不敢和九皇子比较。”
燕望欢眉眼当中,仍是无波无澜,仿是楚濂的话,压根没被她落到耳中半分般。
她弯身行礼,道:
“九皇子若是无事,我便先行离开了。”
“等等,我可还有不少账,要和你算呢!”楚濂的视线扫过从胡,又落到那仍跪地嘶鸣的黄骠马上,道:“你那奴仆,竟敢跟我动手,我心肠好,也不和他多计较,自裁便可。”
“至于我的这匹马”
楚濂声音一顿。
眼神再次转回到燕望欢身上,已是带起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欢欣之色。
“你先跪在地上,跟我磕三个响头,再从此处开始,绕着京城走上一圈,三步一跪,五步一叩,我便大发慈悲,好心原谅你!”
他当真是不客气。
一口气,想把在燕望欢身上,所丢掉的那些颜面,全都找回来。
这若能顺了他的心意。
日后燕望欢在京城,可就永远都抬不起头了。
楚濂唇角噙笑。
面上满是自得之色。
从胡和辛夷,都要压不住怒气。
这分明是楚濂故意找事。
自己打断了马腿,来这里冤在燕望欢的身上。
还绕京一圈,三步一跪,五步一叩。
可是恶毒到了极点。
辛夷正欲开口。
却被从胡一个眼神制住。
他低声道:
“不要再给她添麻烦了。”
辛夷抿紧了唇。
面上有不甘之色,飞闪而过。
“莫要耽搁时辰了。”楚濂催促道:“快些跪吧,本皇
子可没有空闲,陪你在这拖延。”
“怪不得,世人皆说九皇子,愚笨顽劣,在外游学多年,毫无长进。”燕望欢轻笑了一声,也不去看楚濂,只低下头,细细抚平了袖口起的褶皱,道:
“不仅品貌才学,无一能比过几个兄长,就连性情,也是古怪的很。”
楚濂哪里受的了这番讥讽,当即沉了脸。
“你什么意思?!”
燕望欢却不理会他。
只回了头,和辛夷道:
“拿银子来。”
“是。”
辛夷本欲伸手入怀,但瞥了眼燕望欢,还是回了车上,取来了六公主赏赐下的箱子。
燕望欢随手一摸,取出一锭金元宝,送在楚濂面前,淡淡道:
“这银子,不是要买九皇子的马,也并非赔偿,只是我心肠好,看不得马儿这般痛苦,是用来请大夫的。”
楚濂一愣。
被那金元宝晃了眼睛。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被愚弄的恼怒,顿时充盈了全身。
他一把打掉了燕望欢掌心的金元宝,恨声道:
“燕望欢,你居然敢羞辱我?!”
“不敢,也没有那个意思。”
金元宝滚了一圈,摔进了路旁的草木灰里。
燕望欢只是淡淡一眼,又道:
“这黄骠马是皇上所赐,九皇子方才丢的金锭子,也是六公主赏下。九皇子虽然尊贵,但这般不将六公主的赏赐放在眼里,也不大合适吧?”
“你”
“黄骠马的腿,究竟如何断的,你我心知肚明,九皇子何必不依不饶?硬要借此发作?”
楚濂哪里能想到。
燕望欢会如此直白。
她已懒得和这没脑子的蠢货纠缠了。
除了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来搞下三流的手段。
楚濂是什么也不懂不会。
多年的游学。
只教出来一个,满脑子都是美色的纨绔。
燕望欢连半刻钟的时候,都不
愿在他身上耽搁。
她干脆道:
“我无心和九皇子纠缠,还请九皇子,也放亮眼睛,瞧清楚,谁才是你真正该注意的人。”
“真正注意?”楚濂总算是回过神,眉宇之间闪过一抹阴鸷之色,“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敢跟我这个皇子作对?!”
燕望欢并未回他的话,而是道:
“但若九皇子还要继续闹,也可以。但与其在这磨蹭,不如我们去找京兆尹萧涣萧大人,来断一个对错。亦或者,进宫面圣,我自当奉陪。”
她的语气越发低沉。
那双黑眸,定定落在楚濂身上。
如同一汪深不简单的墨潭。
光是瞧上一眼。
都觉得连身带魂,都要被吸进去了一般。
楚濂莫名有些打憷。
他居然
怕起了燕望欢?
这个出身低贱的私生女?
“二选一。”燕望欢上前一步,紧盯着楚濂,一字一顿的逼问道:“九皇子,请吧!”
要么去找萧涣。
要么进宫面圣。
燕望欢从来都不是个能随谁捏的软柿子。
不管楚濂的目的,是要泄愤,还是为燕唤喜出头。
他永是无法得偿所愿。
楚濂本意,是想在这一吓一诈间。
要燕望欢服软,跟他磕头认错。
好浇灭心头的火气。
他确实一直在宫门外等着燕望欢。
也早早筹谋好了一切。
但没想到。
燕望欢是个既经吓,也经诈的。
这点小手段。
在她看来,当真是拙劣又简陋。
她太了解楚濂了。
一张口。
就是命脉。
萧涣刚正不阿之名,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到他的眼皮底下,楚濂的这点阴谋诡计,再无任何藏身的可能。
而到那时候。
皇上也会知晓。
楚濂又在外,惹起了什么祸端。
燕望欢提出的两个选择。
他哪一个,都不敢选。
楚濂急火攻心,燥的满面通红
。
“如此,我就先走了。”
燕望欢微微颔首。
再不去理会他。
她转了身,正欲重新回到马车。
耳边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踏地声。
“九皇弟!”
有男人低沉的喝声传来。
这嗓音一响。
燕望欢的指尖,便是一颤。
她甚至无需回头。
已是知晓,来人到底是谁。
这声音,她实在太过熟悉了。
叫她心口滚烫。
克制不住的,翻起阵阵汹涌的杀意。
燕望欢缓平了气息,嗓音却仍是有些沙哑。
她转过头,望向那骑马赶来的男子,轻声道:
“八皇子来的,可真够巧。”
“郡主。”
楚霁勾起唇角,像是听不出燕望欢话中的讥讽一般,俊美的脸上满是关怀之色。
“我正好在附近处理一些杂事,便听得了这里的消息,九皇弟和郡主,可都平安无恙?”
“谢八皇子关心。”燕望欢瞥了楚濂一眼,笑道:“只是一次意外而已,九皇子宅心仁厚,已是不再同我计较了。”
楚濂仍沉着脸。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燕望欢抢先一步,道:
“没想到,京城这么大,居然能接连遇见两位皇子殿下。与其说是巧合,倒不如更像是二位,都故意在等着我一般了。”
她轻笑一声。
视线扫过楚濂,满怀深意。
都已经暗示到这个份上。
若是楚濂还不清楚,他就是活该,被一辈子当成筹码去摆弄了。
楚濂对上了燕望欢的视线,顿时皱起了眉。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几分,冷着脸,沉吟了片刻,道;
“燕望欢虽然无礼,但我今个心情好,就饶了她这一次!”
他说的咬牙切齿。
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情好的模样。
楚霁眼中,有讶然之色闪过。
但不过短短一瞬。
他就藏好了所有情绪。
轻笑道:
“都是无事,那便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