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唤喜嘴里虽是问责着燕望欢。
眼神却是瞥向了翠娘。
翠娘顿时会意。
忙低泣一声,颤着嗓子道:
“郡主,之前种种,皆是我不懂事,没能凡事都做到合郡主的心意,惹了郡主的不快。但景佑年纪还小,哪里能没有娘的照付啊,还请郡主开恩,留我一条命吧!”
燕唤喜叹息一声,捏着帕子提到眼角,装模作样的擦拭了两下,道:
“我之前就同你说过,莫要接下管家的差事,瞧着风光,内里的辛苦和操劳,不知有多少。你偏要心疼姐姐,接下这劳累活,不仅没了陪伴弟弟的空闲,还因此连半条命都要去掉了!”
翠娘捂着半张脸,手掌遮住神情,只能看到眼泪一直在掉。
她们两个你一嘴我一句的。
把翠娘为何会突然病重,这前因后果,都推到燕望欢的身上。
其实这话中的瑕玷,自是不少。
但燕唤喜打量着燕丞相面上的神情。
心下已是万分欣喜。
瞧不惯燕望欢的,可不只是她和翠娘两个。
一个私生女。
回丞相府这些日子,闹出的种种事端,足够让燕丞相厌烦的了。
纵使被封了个郡主又如何?
她一人的价值。
在燕丞相的心中,还不够重。
燕唤喜方才有意提起了大夫人和燕景安。
就是为了提醒燕丞相。
这段时日所生出的一切乱子,都是从燕望欢回来之后开始的。
即使和她没有关系。
燕望欢也定是个丧门的扫把星!
燕唤喜勾起唇角,满眼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的证据,无需多足。
这世上哪有多少清清白白的事儿。
只要燕丞相相信,就足够了。
“燕望欢!”
果然,燕丞相面色一沉。
看着燕望欢的眼神中,只剩一片勃然的怒意。
“小小年纪,倒是好狠的心!”
翠娘听燕丞相为她出头,哭声顿时更
大了几分。
只是唇角颤动两下,几乎忍不住上挑。
燕唤喜也是低下了头。
藏住了眼中,翻涌的喜色。
“妹妹所说,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
燕望欢眸光一扫,便将几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
她神情之间,仍是一片冷然。
黑眸如深潭井水。
无波无澜。
“且若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这管家的权利,不是九姨娘,自己个想要的吗?”
“九姨娘贴心。”燕唤喜摇着头,鬓角的珠钗撞出‘叮咚’的脆响,“不想姐姐太过辛苦,谁能知晓,反倒是惹了姐姐的不愉快。”
翠娘侧过头,被汗水打湿的脸,更添了几分柔弱。
她轻咳了两声,道:
“郡主若是不想我管家,大可直说的,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景佑还不到一岁,郡主就是想要我的命,我也求郡主,让我能听一听景佑叫我一声娘到时候我就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翠娘声如泣血。
字字珠玑。
燕唤喜叹息一声,感慨道:“姐姐这心,倒是真像石头做的了。”
她们都知燕望欢嘴利口慧。
打定了主意,轮番上阵,绝不让她有开口解释的机会。
最好是直接按死了。
等到燕丞相下了责罚。
到时候,任凭燕望欢能说的多天花乱坠。
也是来不及了。
燕丞相冷哼一声。
他本就厌烦内宅动荡。
但打燕望欢回府后,丞相府内,就没一日消停的时候。
加上对这个女儿,又是毫无喜爱。
自是更添厌憎。
燕丞相袖摆一甩,冷眼望向燕望欢,寒声道:
“好个燕望欢,当真是翅膀硬的很呐!我丞相府,难容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脏东西,明日起,你便去乡下静心养身,莫要再回来了!”
燕唤喜和翠娘对视一眼。
都是欢喜至极。
燕望欢虽为皇上亲封的长平郡主,但还未出
阁,身在丞相府内,燕丞相为她生父,又是一朝重臣,自有管教的权利。
以生病养伤之名,将燕望欢送到某个穷乡僻壤。
就是皇上偶尔想起她,过问起来。
也不会多在意。
而再等一些时日后,谁还会记得燕望欢这号人了?
到时候燕唤喜去找一找卫鞅。
随随便便。
就能有一万个,要了燕望欢性命的法子。
再推于重病。
那这一遭行径,便是干干净净。
燕唤喜可以不会吹灰之力,将燕望欢打下地狱。
永世不得超生!
她唇角一挑,望着燕望欢的眼里,尽是蓬勃的快意。
燕唤喜当真是没想到。
随意这一出手,就能彻底制住了燕望欢。
什么皇上亲口认下聪慧敏捷?
不过如此!
之前纵着燕望欢嚣张出风头。
只是因她还没抽出空罢了。
现在略一出招。
燕望欢就已满盘皆输。
燕唤喜心中傲意已是更浓。
只用余光睨着燕望欢。
心里满是讥讽。
今日之后。
这偌大的京城,将无人再会记得燕望欢。
她又会是丞相府,最为引人注目的嫡小姐。
燕唤喜迫不及待的,想要从燕望欢的面容之上,找到慌张惊恐的神色。
但她视线所及。
却是带着三分嘲弄的黑眸。
燕唤喜顿时一怔。
都已到了这个份上,为何燕望欢还是不乱不急?
怕不是知道事情绝无回转的余地。
想保留着最后的颜面。
倒是做作的很。
燕唤喜已彻底放下了整颗心。
就冷眼,等着燕望欢被送到乡下,然后在不甘和怨愤当中,断绝了性命。
事已至此。
她已经无力反扑了。
房里寂静了片刻。
汾月和真阳的脸色,都是有些难看。
他们对视一眼,又将目光齐齐落到了燕望欢的身上。
她背对着汾月真阳。
分明只是一个单薄的背影,却为他们带
来了,安抚人心的力量。
燕望欢沉默半晌,终于是开了口。
“父亲当真要如此?”
燕丞相冷哼一声,再不掩饰眸中厌恶,道:
“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回府!更不该沾上你那下贱的娘!”
燕望欢指尖一颤。
黑眸当中,冷意顿生。
她的声音沉了下去,道:
“我娘一介平凡女子,哪有本事主动招惹上靖楚的丞相,我对我娘印象不深,但也知晓,她是个极美极柔的女子。爹这话说的,倒是相当的不讲良心了。”
燕丞相皱紧了眉。
他并不在意燕望欢的生母如何,一个连模样都记不清的女人,哪值得他去深想。
只是燕望欢言语当中的不敬,却让他相当恼怒。
“粗俗无礼,毫无规矩!”燕丞相上前一步,手指着燕望欢,怒道:“我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那是爹的事情,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燕望欢五指收拢成拳。
指甲刺痛了掌心的皮肉。
又被她缓缓放开。
她半阖着眼,黑眸当中的阴沉浓郁成结。
燕望欢道:
“爹,你是信了我有意要害九姨娘,一定要将我送出丞相府吗?”
燕丞相已是连看,都不愿在看她一眼了。
直接道:
“莫要废话!你这狭隘的心肠,连自家人都不肯放过,翠娘重病,你却连个大夫,都不许她看,当真是狠心至极!”
燕丞相喘了口粗气,已是一句话,都不想同燕望欢多说。
背对了她,他才再次寒声道:
“我丞相府,哪能容你这心狠手辣的毒妇再留!滚回去收拾好你的东西,最迟明日,我让人送你离开!再不许回来!”
燕丞相鲜少有如此动怒之时。
但这话一出。
便是定了燕望欢的命数。
她这一被送走。
就绝是回不来了。
真阳顿时有些急了。
他看了一眼汾月,动了动嘴,似
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汾月却是摇了摇头,低声道:
“相信主子。”
“若爹想让我离开相府,我自会听从,只不过”
燕丞相声音一顿。
抬眸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听着门外响起的急促的脚步声,她缓缓又道:
“爹说的罪名,我实在,认不得。”
随着燕望欢的声音落下。
房门被从外重重推开。
曹大夫和辛夷率先进了门。
他们齐齐望向了燕望欢,看她平安无事,又同时松了口气。
在这二人身后。
是老夫人以及张妈。
老夫人面沉如水,一迈过门槛,便质问道:
“又是在闹些什么?!可还能有个安稳的日子了?”
“这”
燕丞相顿时皱紧了眉,瞧了一眼曹大夫,顿时明白过来。
他心知这又是燕望欢的招数。
想找老夫人当救兵。
燕丞相心里厌感更甚。
哪里能让她如愿,狠狠瞪了一眼燕望欢,他沉声道:
“翠娘方才突生重疾,等了好些时候,都没见大夫过来。还是唤喜叫人到外头叫的大夫,若非如此,翠娘这条命,都怕是要保不住了!”
“老夫人。”翠娘和燕唤喜交换了一个眼神,接了话茬,软着嗓子,虚弱道:“都是是我的错,不该要这管家的权利,让郡主不快,才生出这些事端。”
燕唤喜点点头,跟着道:“祖母,今早九姨娘重病,有人去报信,还被姐姐因着吵闹责罚了,险些没了一条命。听底下的人说,姐姐之前,经常对九姨娘非打即骂,好像就是因着管家的事儿。”
听着他们这些话。
老夫人的脸色,是越来越差。
燕唤喜见起了成效,心中更似欢喜,忙又道:
“姐姐回府之后,生了太多的乱子了,现在九姨娘生下弟弟,绝不能再出什么意外!爹要送走姐姐,也是为了我们相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