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昔韫给从胡客客气气的请走。
让他到底也是没能和燕问然,多说上一句话。
那抹比落雪还要洁净几分的影子,很快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而燕问然的脸色,却未比那抹白,好上多少。
给心上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颜面,她一整颗心,都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久久难以平复。
偏还有个燕望欢,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
“姐姐脸色可真差,若是不嫌弃,我让曹大夫,也过去给姐姐看上一眼吧。”
“我用不着你来假好心!”燕问然咬紧了牙关,抬眼去瞪她,眸中满是凶悍,“燕望欢,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到时候,你没了这般荣华,可别怪我不客气!”
“这话说的,好像姐姐之前,对我有多客气似的。”
燕望欢轻笑一声,眉眼间仍是一派柔和,“燕唤喜我都不在意,你觉得我还怕你吗?”
“你”
她还想再骂,却给燕望欢打断道:
“你若有什么功夫,可得快点使出来。不然指不定过上多久后,姐姐嫁了人,就没这么好的机会,来报复于我了。”
一言落下。
她瞥了眼燕问然惨白的脸,嘴角噙笑,动身离去,再不回头看上一眼。
已经足够了。
就等着燕问然有所动作便好。
相信,是用不了多久的。
燕望欢垂眸轻笑,眼底有抹幽光,一闪而过。
也该去会一会全昔韫了。
她对这丞相府的夫子,了解实在不多。
只知晓,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但身世背景,是一概不知。
全昔韫是相当聪慧之人。
对丞相府的种种,向来是看过眼中,却不过口不挂心。
可既有一颗如此剔透的心,他对燕问然的情意,当真会是一无所知吗?
燕望欢回去时,曹大夫已经给全昔韫把好脉,正细细叮嘱着什么。
一看了她,全昔韫忙起了身,恭敬道:
“郡主
。”
“夫子无需如此客气,快坐。”燕望欢唇角噙笑,余光望了一眼桌面,道:“辛夷,你去给夫子煮一杯参汤来,这茶寒凉,不适他用。”
“是。”
辛夷快步起来。
曹大夫看出燕望欢有话要说,也找了个写方子的由头,退了出去。
只剩下燕望欢及全昔韫。
却沉寂许久。
他们谁都未先开口。
只能听到杯盏碰撞发出的细微脆响。
燕望欢抿了口热茶,缓缓道:
“夫子可是想问,我忽然关怀与你,可是因为燕问然?”
“郡主不是如此之人。”全昔韫摇摇头,道:“虽不明缘由,但看得出来,郡主是真心挂怀我。”
他微垂着眼,睫羽颤动,苍白的脸因房中的暖意,终是浮起一抹淡红。
那双古井无比的黑眸,正望着燕望欢。
带着让她,都是有些惊讶的笃信。
倒是她小看全昔韫了。
这果真,是个相当剔透的人。
不沾尘埃,却知世故。
比起楚玉来,他才是真正能称得上是如白玉一般的妙人儿。
“夫子啊”燕望欢轻叹一声,笑道:“既是什么都瞒不过夫子,那有话,我便直接说了。”
“但说无妨。”
“我那二姐姐燕问然,对夫子有向往之心。此事,夫子应是心知肚明?”
“是。”
全昔韫并未否认,给他眼里,一个女儿家的心思藏得再好,也是瞒不过的。
他早知晓了。
既未允出回应。
便是给燕问然的答案。
只是她不聪明。
未能够瞧看的出来。
燕望欢也不惊讶,继续道:
“二姐姐虽和我不和,但毕竟也到了出阁的年纪。相府最近乱子不少,祖母那头,一直让我帮着寻个合适的人选,只是”
她轻叹一声,目光定在全昔韫的脸上,才继续道:
“她若是钟情于你,毕竟是嫁的不甘愿的,我们姐妹一场,我也不希望她一辈
子心中有结。”
全昔韫不予置否,只道:
“郡主想我如何去做?”
“我那二姐姐,其实心里也知,你们并无可能。”燕望欢起了身,从一旁的书案上,拿起一卷画卷,道:“这是一卷落花图,明日时,还劳烦夫子将这画交给二姐姐。如此,她就是再固执,也该是能够,彻底死心了。”
她缓缓展开画卷。
只见其上,是一副画功相当精巧的梅花图。
可惜梅花大多已落,又给流水卷走。
整棵梅花树上,只剩下寥寥几朵花瓣。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纵使燕问然如何不愿死心,这也足够断掉她的念想了。
燕望欢给画展在全昔韫面前,等他瞧清楚上面的内容,又给重新合好,道:
“不知夫子可否愿意帮忙?”
“当然。”
全昔韫未有丝毫迟疑。
“那便劳烦夫子了。”燕望欢垂了眼,轻笑道:“此事,毕竟关乎到丞相府和二姐姐的名声,还望夫子,能够保密。”
“郡主请放心。”
他仍是干脆的很。
言谈之间,不见半分迟疑。
燕望欢又看了他两眼,却仍是未放下心来。
她这头,才刚给正事谈好。
辛夷便恰到时机的端来了参汤,连曹大夫,也拿着写好的药方回来。
而从胡也不知何时,回到了她的身后。
他瞟着桌上的画,趁着曹大夫以身体遮挡,正想伸手去拿,却给燕望欢一个眼神止住。
从胡一怔。
略有犹豫之间,已是没了机会。
直到全昔韫拿着画卷起身,从胡也未懂燕望欢的意思。
她也不解释,只吩咐道:
“让底下的人,给方子里需要的药材,都挑最好的,送到夫子家。另外,再挑一些滋补的人参灵芝,还有上品布料,要素色,也一并送过去。”
辛夷自然应下,给这些琐事都吩咐出去,她又急匆匆的跑回来,问:
“主子,那夫子
”
“先不急。”
燕望欢摇着头,端着茶杯的手,有短暂的迟疑。
她总觉着,这事儿,有些办的太顺利了。
全昔韫瞧着不显山不露水。
却是个难得通透的人。
他真是信了她的这番说辞,才愿意帮忙?
还是另有所图?
“这画这次没换,明个可就没有机会了。”从胡也皱了眉,低声询她:“你真想,让那夫子给燕问然,送这什么梅花图?”
辛夷也有些急,“是啊,要是真送出去了,那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不是白白错过了吗?主子可就空忙一场了!”
“错过便错过吧。”
燕望欢摇了摇头,眉宇间的思索,到了此时也未曾散开。
“我还要再看一看”
从胡和辛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全昔韫已经离开。
画都送了出去。
现在就是想要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当然不明燕望欢在犹豫什么。
全昔韫给旁人看来,不过是个落魄夫子罢了。
纵使皮囊出众,才华过人,也给个病秧子似的身体拖累。
又没有背景。
注定成不了大气。
利用他一把,根本就是无足轻重。
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物,怕是只有燕望欢,还能留意谨慎着。
辛夷和从胡都是不明。
甚至连曹大夫,都不晓得她为何要错过这样一个良机。
但燕望欢的决定,他们自然不会违背。
一夜过后。
真阳匆匆踏进内室,快步赶到燕望欢身侧,急声道
“主子,她真的又去学堂了!”
“知晓了。”燕望欢微微颔首,也不急着动身,只道:“全昔韫可是已经到了?”
“到了,手里还拿着昨个那副画。”
“可有拆动过的痕迹?”
“没。”
她给画卷交给全昔韫,自然不会毫不设防。
也是留下了心思的。
若是全昔韫给回去之后,动过那副画,但凡打开一次,都
会给留下痕迹。
只要是清楚其中奥妙,即使隔了些距离,也能瞧见。
而真阳则是趁着擦身而过的机会,足足确认了三次,才敢报到燕望欢面前。
“主子,他没动那副画。”辛夷扁了嘴,有些不甘地道:“真是可惜,早知这样,就给画换掉了!现在就只能让燕问然不高兴几天,伤不了她的筋骨啊!”
她定是不甘心就这么放过燕问然。
但也知晓,给此时后悔,也是没了作用。
毕竟燕望欢就是有通天的手段,也没办法当着全昔韫和燕问然的眼皮底下,去做出什么手脚来。
不过,仍是有些可惜。
一想到燕问然之前给燕望欢面前,那嚣张跋扈的姿态,辛夷就气的顿足捶胸。
她也是燕唤喜的党羽。
若能铲除,定是好事一桩。
燕望欢却仍是淡淡,似并未觉出多可惜来,她沉吟半晌,道:
“真阳,你替汾月盯一会儿,让她过来见我。”
“是。”
真阳立刻动身。
没过一会儿,便换了汾月前来。
“我有一件要紧事,要交代于你。”
燕望欢示意她走近些,低声交代了几句,汾月先是一愣,一双眼却越来越亮。
等给话听话,她用力一点头,干脆道:
“定完成主子吩咐!”
“劳烦你了。”燕望欢唇角噙笑,道:“这次,我不方便出门,只能等在这。一切的成败,可都是要靠着你了。”
汾月心头一紧,也知晓此事关乎实在重大,燕望欢既是能交给她,便是信了她的本事。
若是做不好,可就要丢人了。
她深吸了口气,鞠身应下。
等汾月快步离开,辛夷才反应过来,凑上前来,好奇道:
“主子,你方才交代她什么了?怎还神神秘秘的?”
方才声音太轻,辛夷就是给旁边,也没听到几句。
燕望欢也不解释,只意味深长道:
“很快,你便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