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物资的队伍归来,及塞外来者进京,不过差了三天时间。
隐患还未爆发开来。
队伍一回京,一切尘埃落定,关于那些灾民造成的麻烦,终于告一段落,算是了却了皇上的一桩心事。
太子受了重重嘉奖,一时之间,更是风头无两。
似是位份已定。
连他,都给自己当成了靖楚的未来国君。
尤是皇上让他亲自去迎塞外使臣。
太子更是坚信。
他的位置,已经没有谁可以撼动。
连如此重任都交代在身上,岂是寻常皇子能够相提并论?
太子携着楚霁,及一众随侍护卫,亲自侯在城门口,迎接塞外使臣。
他没等多大一会儿。
就见远处黄沙滚滚。
无数马匹,掀开漫天的尘烟。
这是一趟极其粗豪的马队。
马车只有寥寥。
也都只是用来带些货物。
人大多骑在马上,放眼一瞧,各个都是满身肃杀之气的壮汉。
太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硬是给吓了一跳,来回瞧了一圈,又给心底不屑的撇了撇嘴。
怪不得只能生活在塞外蛮荒之地。
这一个个,都是粗野不堪。
骨血皆是低劣。
哪里能上得了台面。
但即使瞧不上这些蛮人,太子还是等马队离的近了,笑着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
“欢迎各位草原儿郎,来我京城,我乃靖楚太子”
他刻意提高了嗓,声音洪亮。
可马队却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距离越来越近。
太子脸色微变,楚霁上前一步,护在他身侧,低声道:
“太子小心。”
已有护卫欲要上前。
给楚霁一眼止住。
这里是靖楚,这群蛮人,就是疯了心,也不会在这里对靖楚的太子动手。
如此,不过个下马威罢了。
相隔不到二十步的距离,马队这才缓缓停下。
飞扬的沙尘打了太子一身。
他脸色
发黑,低声骂道:
“这群蛮子!”
楚霁目光给领头人身上绕了一圈,轻声劝道:
“太子息怒,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也是,谅他们也没有其他的本事。”
太子冷哼一声,一甩袖摆,也不再出声相迎,只盯着马队领头,等着他们率先开口。
马队众人陆陆续续下了马。
其中领头的,是个颇为年轻的男子。
一身短打,身量很高,皮肤黝黑,长发编在脑后,一双眼瞳泛着青,乍一看,竟是像匹野狼般,浑身充斥着凶戾之气。
他气势凌冽,一走进了,给出了众人强大的危险感。
只模样却非寻常蛮人般粗野,眉浓目秀,鼻梁高挺,模样也算俊朗,且还有着不同于靖楚人的别样野性。
太子本就厌恶蛮子,方才这群人又无礼至极,不满早积蓄给了一一块,见了男子上前,面色也只是淡淡。
“你便是使臣?”
“是。”男子低下头,目光打人群当中一扫而过,最后才落到太子身上,道:“我父,为当代单于,我是二王子呼延灼,见过太子殿下。”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
说起话来,口音竟是和靖楚人,都相差无几。
楚霁下意识皱了皱眉。
只有他能察觉到的不对,太子确实一无所知。
一个塞外的王子罢了。
给太子看来,什么都算不上。
他心里仍在计较之前的不敬,双手负在身后,点点头,道:
“二王子,若是不需休息,就跟我进宫吧。”
“我草原儿郎各个身强体壮,可不像是你们靖楚人,赶个路,还要娇气的养上几天。”
呼延灼还没发话,倒是他身后的人,大声嚷嚷了起来。
这群汉子嗓门都是不小。
一响起来,给太子听得直皱眉头,更是给心里连骂了几声无礼。
“住口。”呼延灼斥了一声,又对太子抱了拳,
歉疚道:“未管束好手下人,实在是失礼,还请太子殿下不记小人过,莫要记怪。”
太子扯了扯嘴角,“哪里。”
楚霁倒是若有所思。
他和呼延灼对视一眼,略一犹豫,还是笑道:
“二王子,对我靖楚,倒是了解不少。”
“只是略有几分兴趣。”
和其他塞外人不同,呼延灼瞧着一身野蛮气,到言行举止,倒是彬彬有礼,丝毫不比一些贵族公子来的差。
这可并非是三天两头,能够修习出来。
楚霁虽是察觉,却也没有要提醒给太子的意思。
由太子为先,一众人马进了皇宫。
呼延灼带了不少礼过来。
都汇在一块,等着献给皇上。
其中还有个铁笼。
上面蒙着黑布,瞧不见里头的状况,只能隐隐嗅到腥臭味,从笼子中央,逐渐向着周围蔓开。
一众臣子早已候在了大殿,连着诸位皇子,以及公主都在其中。
六公主垂着眸,她身份娇贵,又受皇上宠爱,连站在位置都距离龙椅不远,和其他公主们隔开,更显与众不同。
这平日里,让她颇为骄傲的荣宠,此时却成了催命符一般的存在。
她掌心尽是细密的冷汗,随着脚步声的不断接近,连身体都隐隐有些发抖。
皇后注意到她的失态,皱了眉,低声提醒道:
“锦玉,仪态。”
六公主抿紧了惨白了唇,微微点了点头。
她不敢去看进来的那些人,目光飘忽了一会儿,最后落到大殿一角。
那里,站着个紫衣少女。
少女似有所觉,同时也看向了六公主。
四目相对。
她张开嘴,无声的安慰道:
“莫怕。”
许是她的眼,宛如一片静谧深沉的湖泊,带着疏离而又温和的力量,六公主看着她,竟真的稍稍放心了些。
塞外使臣进了殿。
领头的男人大步向前,看着龙椅之
上的帝王,他右手抵在左胸前,微微鞠身,道:
“单于次子呼延灼,见过皇上。”
他行的,并非是靖楚之礼。
甚至连跪也未跪。
不少大臣当即变了脸色。
出声欲斥,但皇上却是笑了笑,道:
“好一个草原儿郎,不亏是给马上长大,果然不拘小节。无需多礼,起来吧。”
“是。”
呼延灼直起身。
视线有意无意扫过众人。
他目光锐利,竟似鹰隼一般,落在身上,一些胆子小的,都忍不住心中一突。
六公主不过瞥去一眼,就慌得不行。
如此蛮人。
粗野无礼,愚笨蛮直,不比野兽来的聪慧。
她越想越想厌恶。
眉头紧皱,头低垂着,也分不出心去听他们交谈,只面色更加白了。
等六公主回过神来,便听呼延灼道:
“此次前来,除了要献礼给皇上,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
“早闻靖楚文韬武略,皇城诸位公子,各个都是文武俱佳,我等族人,难以相提并论。”呼延灼先赞了一声,又道:“只是我草原儿郎向来傲气,之前听闻后,便都跃跃欲试,想要亲自比试过。”
他不用给话说完,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在场的,各个都是人精。
有几个听不出他话说深意。
竟是想要比试?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
这蛮子,是疯了不成?!
他可知道,靖楚土地宽广,诞出人才无数。
一众皇子公主们,皆是人中龙凤。
官员当中,文武兼备者,也不是寥寥。
塞外来的蛮子,想要和靖楚比试,岂不是自找苦吃?
但若是如此,能杀一杀蛮子锐气,似也是件好事。
燕丞相沉思半刻,又仔细打量了番呼延灼,他想不出失败的可能,于是对着皇上微微颔首,以示态度。
皇上还未表态,太子却是已经忍
耐不住。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
“父皇,既然呼延王子有求,不如就同呼延王子比试一番,以了却他的心愿。”
太子低着头,余光瞥向呼延灼,又道:
“儿臣,愿意请呼延王子赐教。”
他心里自得的很。
一介莽夫,草原出身,怕是识得几个大字,都勉强的很。
更别提是诗书了。
即使是射箭骑马,太子也并非不懂。
这些年间,除了面对况铮惨败一场,他还从未再败谁给。
皇上抬起眼,却未应允太子的话,而是道:
“呼延王子若是想比试,朕自然不会拒绝,不知王子想比些什么?”
呼延灼笑了笑,眼底有精茫一闪而过,道:
“我族擅长骑射,听闻太子殿下善于诗书,不如,就一场骑射,一场诗书。至于第三场”
他抬起手,泛着青意的眼瞳当中,有火光亮起。
“就比勇气。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骑射、诗书、勇气。
前两场,倒是清楚明白。
但这勇气,只看得见,却摸不着,不知是个怎样的比法?
可箭在弦上,却也拒绝不得。
毕竟谁人都知,草原中人,并不擅诗书。
已经算是让出一场,以示公平。
若是派出擅武之人,这骑射,也不是赢不得。
不仅是臣子。
连大多皇子公主,都是信心满满。
尤其是太子,眼里已经有战意浮现,恨不得现在就开始比试,好好教训一番,这些个无礼的蛮人。
皇上轻咳两声,淡淡道:
“允。”
一言既出。
比试,便势在必行。
太子眼睛一亮,当即转了头,道:
“请吧,到宫内的骑射场去!”
呼延灼轻笑一声,并未回话,只是拱了拱手。
等着皇上先行出殿,他正欲跟上,眼角一扫,却是瞥见了一个颇为眼熟的影子。
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