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要去的。”
“但大夫人对主子恨之入骨,忽然如此,定是有阴谋啊。”
槐兰有些急。
越想越觉着,这所谓的侍疾,不过就是个鸿门宴。
大夫人恨极了燕望欢,巴不得给她拆骨扒皮,磨的连给世上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无,才能出掉胸口积郁的恶气。
这些道理,燕望欢哪能不知晓。
她虽是有了长平郡主的名讳,身份不同以往,但毕竟还身在丞相府,又和大夫人有着母女的名分。
即使真出了什么意外,大夫人也能做的滴水不漏,让人怀疑不到她的身上。
“我晓得,且放心。”燕望欢沉思半刻,道:“去库房里,先取些滋补养身的药材,给大夫人送过去。”
“是。”
槐兰给这头满心忐忑,大夫人房里,也并不安宁。
燕唤喜站在床头,红着一双眼,双手死死捏成了拳头,连最为在意的大家小姐礼仪都不顾了,一脸狰狞的道:
“娘!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她全身颤抖。
眼中像是渗出了血。
一片赤色。
大夫人皱了眉,“唤喜,规矩!”
“可娘,那该是我的”
“规矩!无论何时,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燕唤喜愣了愣,缓缓坐到床边,一脸空茫,泛白的唇颤了颤,哑声道:“翠娘那个贱胚子,故意给我面前,一声声喊着她‘郡主’,就是给我听的!”
“娘知道。”大夫人叹息一声,她看着燕唤喜,眼底尽是怜惜,“是委屈你了。”
燕唤喜眸中含泪。
她已经忍耐许久了。
但今个给翠娘一激,看着这些人对燕望欢恭恭敬敬的样子,心头早存着的火,彻底爆发开来。
燕望欢算什么东西?
一个私生女,一个贱货生的杂种。
还不如丞相府的一只狗的来的金贵。
凭何能给皇上封为长平郡主?
那万民山水,不过是一群猪狗不如的劣民,
所绘出来的下等品,他们的粗鄙名字,又哪里稀罕了?
这种低廉的贺礼,让燕唤喜看一眼,都觉着污了视线。
但皇上偏偏就是满意。
让她怎能不气?
甚至燕望欢一来,连之前说好给她的赏赐,都给皇上忘到了脑后。
燕唤喜甚至觉着,若是没有燕望欢出现,横插一脚,这郡主的名头,都该是落到她的身上。
也只有她这个真正的金枝玉叶,才配的皇上亲自册封。
可这一切,给此时,都只能是妄想。
燕望欢才是真正的长平郡主。
高高在上。
她就是给府里见到了,也得行礼才行。
燕唤喜一颗心,都要坠到了无尽深渊当中。
只恨不得,一刀捅进燕望欢心窝。
憎恶已经到达了极点。
她再也克制不住。
一把抓住大夫人的手,燕唤喜哀求道:
“娘,我等不了了,这次侍疾,我们就动”
“住口!”
不等燕唤喜给话说完,大夫人喝止住她,见她一脸慌张,又压低了声音道:
“唤喜,那贱婢,交给娘来处理。”
她摸着燕唤喜的长发,叹息一声,道:
“爹和娘对你期望甚大,这次封赏,没了也就没了,日后还有更尊贵的身份等着,你的手上,万不能沾一点脏污。唤喜,你记着,你是我丞相府的嫡女,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她虽封了郡主,但出身如何,大家都是清楚。莫要看现在对着她客气,但实际上,有几个能瞧得上她的?”
一提到燕望欢,大夫人面色渐冷,声音当中也满是不屑。
燕唤喜略缓和了些,试探道:“那这次侍疾”
“放心吧。”大夫人唇角噙着一抹冷笑,眼中有杀意潜伏,“我既是要她来,便是有了法子。不只是她,这段时间,我身子不好,倒是让那些贱人闹腾了起来,都得好生敲打才行。”
燕唤喜眼睛一亮。
得到了确信的答
案,她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心上的大石得意卸掉,燕唤喜便又是从前那副端庄有礼的模样。
她嘴角噙笑,起了身,拜道:
“那我就等娘的好消息了。”
“去休息吧。”大夫人也是一脸温和,“等下燕叶玉,便要过来了。”
“是。”
燕唤喜心得意满的离开。
而燕叶玉没过多久,进了大夫人房的门。
她已经有了被刁难的准备。
但给那双锐利的眼,给身上来回扫动,还是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给大夫人失势后,她确实是给何柔的吩咐下,和燕望欢走的稍近了些。
可能因此给记恨上了也说不定。
燕叶玉心底暗暗叫苦。
她忍了好一会儿,站的两条腿发酸,大夫人却依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只能开口问:
“娘,可是有什么要吩咐我的?”
得有半个时辰了。
她身体摇摇晃晃,实在是快站不住。
“让你才候一会儿,就心急了?”大夫人瞥过一眼,发出一声不悦的冷哼,“若是不想给这,可以这就离开,不缺你一个女儿!”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燕叶玉忙摇头,勉强挤出个笑脸,“我是关心娘的身体罢了。”
“那就等着吧,我有吩咐,自然会告诉你的。”
燕叶玉哪能不明白,这是大夫人的惩处,但她有什么办法,只能点头。
早知道大夫人会怀上身子,她哪里会去讨好燕望欢。
自找罪受。
她心里怨愤难当,却不是对着大夫人,而是燕望欢。
要不是燕望欢,她怎会受这些苦。
这还是刚是第一日。
指不定后面,还有多年麻烦在。
燕叶玉足足站了两个时辰。
一张脸白的吓人,冷汗密闭,娇躯颤抖,好似随时都是要昏过去似的。
但即使如此,大夫人仍是不满意。
还要她亲自去煎药煨汤。
忙到了深夜,才拖着劳累的身体,躺到床上。
这种
日子,燕叶玉哪里过的下去。
差遣了婢女偷偷离开,跑去找了何柔,何柔听到女儿受苦,急的满心慌乱,却也没有法子。
现在的大夫人,的确金贵。
谁也碰不得。
她若是过去,少不了要落下话柄,到时候她和燕叶玉,谁都过不好。
何柔慌的不行。
此时此刻,就是去找燕丞相和老夫人,都没有用处。
她一个年老色衰的姨娘,那里比得上身怀子嗣的当家主母。
现在,只剩下一条路了。
何柔一横心,披上斗篷,给深更半夜,偷偷跑出了门。
她没让婢女随在身边,小心的赶往一处院落。
周遭一片寂静。
她小心的敲了两下院门,很快便有声音响起。
“谁啊?”
“我我是二姨娘房里的,二姨娘有话,托我传来。”
她连声音都含了些急切。
生怕院里的人不开门。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脚步声传来。
门闩被取下,院门嵌开一条缝隙,有人探出头来,看到何柔,只是挑了挑眉,并未有多惊讶的模样。
“进来吧。”
何柔这才松了口气。
像是早知道她会过来似的。
来开门的婢女,穿的是身常服。
何柔跟着进了门,没一会儿,她要见的人,便从内室走了出来。
她忙起了身,一脸恭敬道:
“深夜叨扰,实在冒昧,还请郡主千万见谅!”
“不必如此。”燕望欢也是白日时的打扮,见到何柔,也没多惊讶,只是道:“时候不早了,姨娘有话,还是快些说的好。”
“是,万万不敢打扰郡主休息。”
何柔略有些紧张,她犹豫再三,还是给燕叶玉给大夫人那的遭遇,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
燕望欢倒是认真听了,但神情淡淡,不管何柔怎么瞧,都没办法从她的脸上,看出半分的心思来。
等着她给话都说完,燕望欢才道:
“大姐是受苦了。”
她就只有
着轻描淡写的一句。
何柔一愣。
等了一会儿,却不见燕望欢再次开口。
想着燕叶玉此时正受着苦楚,她实在难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
“郡主,叶玉没福气,随了我这个没本事的娘,但她从未受过这等苦楚,我实在担心”
“二姨娘,你是聪明人,也有远见。”燕望欢打断她的话,瞥过去一眼,道:“该是知道,几日的苦头,总要比日后,受了更大的灾祸强。”
虽是母女,但何柔确是比燕叶玉要眼明心亮的多。
她这次慌到跪地哀求,却是燕望欢没有料到。
何柔低着头,苦笑道:“郡主说的道理,我是明白,但叶玉是我的骨血,哪有当娘的,看着自己孩儿受苦,还能冷眼旁观呐。”
燕望欢一愣。
重生回来,她事事理性,以利益为先。
却是忘记了,对于一个娘亲而言,自己的孩子,有多重要。
她的心底泛起丝丝涟漪。
看了何柔半晌,终是叹息一声,道:
“大姐身子一直不好,今个狠折腾了一次,该是病了。”
她这番话,已是给了燕叶玉出路。
何柔哪里能不懂,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出希望的火光,颤声道:
“大夫那”
“我说她生了病,她就是生了病。”
“多谢郡主!”
额头撞地。
沉闷的动响声击入耳中。
燕望欢半阖着眼,挥了挥手,道:
“我并没有做什么,你走了。”
“是。”
何柔这才起了身。
额心撞的发红,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神情当中满是欣喜。
等着她离开,槐兰走上前,看着明显在出神的燕望欢,轻声道:
“主子,时候不早了,歇下吧。”
她察觉到了燕望欢的不对。
给那些疑惑,全都压在了心口。
燕望欢没应声。
她像是走了神,半晌才回头看了眼槐兰,有些疲累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