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平静,眼中更满是不屑。
更衬得大夫人如疯魔般。
怒急攻上心头,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呕不出来,憋的满脸通红。
全身虚软,连动一下都费力的很。
她只得死死盯着燕望欢。
若是视线有杀伤力,怕不是已经给她千刀万剐不知多少次了。
“燕望欢!”
大夫人几欲疯狂。
甚至连话都说不完整,只来来回回,吼着燕望欢的名字。
恨意沿着嘶吼声,传在耳朵里,带了一股寒意爬上全身,冻的五脏六腑都泛起疼来。
燕望欢却仍是面不改色。
她们之间,早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燕景安的死,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还早着呢。
她唇角噙着一抹轻笑,也不再去理会大夫人,全当她的话是耳旁风,只转了头,和燕唤喜几人道:
“照顾好娘,我先走了。”
燕叶玉和燕问然都给大夫人吓到了,进了门,一声都没敢吭。到了这时候,听到燕望欢的话,燕叶玉才算是回过神来,忙不迭点了点头,道:
“好,你回去吧。”
“那就麻烦大姐了。”
燕望欢不多停留,转身离去。
举手投足之间,不见丝毫慌怒之色。
仿佛从大夫人口中发出的那些声响,连一个字,都没能成功进到她耳中一般。
燕叶玉忍不住回头去看燕望欢的背影,她才多大的年纪,出身卑贱,见识短浅,为何能做到如此冷静从容?
回到相府这些日子,燕望欢看似处处受屈,给大夫人拿捏在掌中,但仔细一想,她又吃过什么亏?
不管是单嬷嬷还是竹篮,亦或者是燕景安,这些倒了霉的,都是大夫人的人。
燕叶玉越想越是遍体生寒,她甚至避开了视线,不敢再去看燕望欢。
燕问然此时也缓过神来,偷瞧了大夫人和燕唤喜一眼,看她们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便
捏紧了拳头,出声斥道:“这么嚣张,她怕是疯了吧?这不是一点都不给娘放在眼里吗?荒唐,真是荒唐!”
“既然知道荒唐,你刚才去做什么了?”燕唤喜瞪她一眼,不悦道:“人在时,一声都不敢吭,看着娘白白受委屈。现在人走了,你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燕问然抿紧了唇,心下颇为不悦。方才没开口的,又不只是她一个,燕唤喜这个亲女儿都没吭声,凭什么让她张嘴。
但她略一犹豫,到底是忍下了这口气,没吭声。
燕叶玉也适时出言打岔,道:“好了,去找大夫,给娘再看看吧。”
愫灵应了一声,忙快步出门去了。
燕唤喜站在原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她仍躺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白的吓人,一双眼瞪的老大,张着嘴,猩红的舌卡在牙齿之间,那模样,颇有些骇人。
连她都因为没有防备,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大夫人这副模样,还哪里像个活人。
这若是晚些时间瞧见,怕不是要以为是恶鬼索命。
燕唤喜心尖泛寒,燕景安的死,差不多带走了大夫人半条命,但那燕望欢,不仅过的舒舒服服,还能过来耀武扬威的走上一圈。
简直令人作呕。
偏偏现在整个丞相府,风头最盛的人,还就是燕望欢。
她一回来,给从前燕唤喜的风头,都压了下去。
又和六公主和七皇子,都好的不行。
大夫人如疯如魔,不得燕丞相欢心,要是再等翠娘生下孩子,她们母女两个,给丞相府的地位,可就彻底一落千丈了。
凭借那燕望欢的狠毒,怕不是要借机,给她们打的粉身碎骨才甘心。
燕唤喜皱紧眉,沉思半晌,冷声道:“你们在这守着,我出去一趟。”
燕叶玉和燕问然对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燕望欢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
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竟是燕唤喜追了过来。
还是满脸的笑。
可够新鲜的。
她这好妹妹,还会追出来送个客。
燕望欢止住脚步,似是没看到她眼底森寒,轻笑道:
“妹妹找我?”
“是。”燕唤喜和她隔了两步,道:“不知姐姐,可有空闲?”
“既是妹妹相邀,怎该都是有空的,只是等下还要去祖母那里走上一遭,留不多久,妹妹有话,还是快说的好。”
她们语气和缓,都是面带浅笑,若是光看表面,分明是对要好的姐妹。
可真相心意如何,只有彼此心知肚明。
燕唤喜恨死了燕望欢,盼着她不得好死的念头,怕是不比大夫人轻减多少。
“我话不多,几句便好了,给哪说都可以。”燕唤喜美眸忽闪,鸦羽一般的长睫颤动,她年岁还小,面容未彻底长开,却已展出万般风情来。
燕唤喜这张脸,是挑不出瑕疵来的。
就是世间最顶级的画匠,也无法完全展露她的美貌,这还只是年纪尚小,再过上几年,才可真正显现出京城第一美人的出众。
燕望欢看着她,眼中一片漠然,只道:“妹妹但说无妨。”
“兄长去世,整个相府,都是悲痛欲绝,尤其是娘。”燕唤喜叹息一声,瞥着燕望欢的眼色,继续道:“望欢,失去至亲,何等悲痛,你应该也能理解娘的心情吧?”
“当然,我与娘一样难过。”
“我等毕竟是小辈,不管怎么说,都没办法真正安抚到娘的心。我觉着,不如由我们一起去和祖母说上一说,让爹多去看看娘,这样,既表了孝心,爹和娘的哀思,也能略减几分。”
燕望欢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真不愧是燕唤喜。
燕景安尸骨未寒,大夫人还病在床上,就已经迫不及待为自己打算了。
什么为了爹娘,分明就是担心失了长子
,翠娘又怀着男胎,唯恐大夫人失去宠爱,地位不如从前,连带着她也跟着受到影响罢了。
但燕唤喜知晓,燕丞相心意可不是她能左右的,干脆一转念头,想着让老夫人开口,让燕丞相多来看看大夫人。
孝道为先,老夫人吩咐,燕丞相自然会遵从。
一来二去,大夫人若是再怀上一个男胎,那地位可就又无人能撼动了。
不管是不是长子,嫡庶有别,姨娘肚子里出来的种,是永远也翻不了天的。
大夫人地位稳固,燕唤喜自然跟着收益。
时候一长,她多出去几趟,凭借美貌身份,那些给燕望欢夺走的名头,总会回到她的身上。
她琢磨的倒是好,可老夫人主意,又岂是一个燕唤喜能把控的,怕是只有燕望欢的话,才会听到耳中。
于是她一琢磨,干脆想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哄骗着燕望欢出头帮忙。
小心思倒是不少。
燕唤喜才多大的年纪,这份性情,倒是从来都没改变过,和上一世一般无二。
她还不知晓,琢磨的这点小九九,全都给燕望欢猜中。
燕唤喜还想着该怎么说,才能给真意藏住,让燕望欢心甘情愿为她前行铺路,就听燕望欢道:“好啊。”
燕望欢笑了笑,看燕唤喜眼睛一亮,又道:“不过兄长刚刚出事,祖母身子本就不好,大夫嘱咐了,要好生休息,最近不方便见太多人,还是等上几日,再说吧。”
燕唤喜一愣,她那欣喜劲才刚提上来,就给燕望欢一盆水熄灭,偏偏这话说的,比她还要冠冕堂皇,想要反驳都难。
红唇翕动,嗓音卡在喉咙里,燕唤喜还是不死心,又道:
“姐姐,我觉着此事,还是拖……”
“走水……走水啦!”
燕唤喜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给不远处传来的尖叫声打断。
走水?
她一愣,忙后退一步,紧张的来回
张望,随着这一嗓子,后院更是乱了套。
小厮婢女来来回回的忙活着,手里提着木桶菜盆,各个都是满脸的慌乱,焦糊味很快冲进了鼻息。
不远处,有滚滚黑烟升起。
这个方向…
是她的院子!
燕望欢心下一惊,也不再管燕唤喜,迈开步子,向着院的方向跑了回去。
这一路上,有不少下人也端着水跑动,可他们有些人,甚至连哪里走水,都不清楚。
那小院实在太偏,只嗅到漂浮着的焚烧气息,越来越重,冲的头脑都跟着发昏。
槐兰和紫湘站在院外,都是满身的狼狈,身边一些小厮正来来回回抢着灭火,但火势不小,放眼望去,已是一片焦黑。
瞧见燕望欢,她们两个眼圈泛红,槐兰更是忙冲了过去,哑声道:
“主子!我们院走水了!”
“我知道了。”燕望欢拍拍她的手,上下检查一番,确定她只是身上有些脏污,并无伤口,才松了口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槐兰红着眼,嗓子呛了烟,哑的厉害,“回来之后,我正给房里收拾,没一会儿,就嗅到有烟味,一跑出来,就看到走水了。”
“火势是从哪里起来的?”
槐兰一愣,犹豫道:“好像是…偏房?”
她语气颇有些不确定。
毕竟火势不小,一时吓到,没大留意周围也是正常。
燕望欢点点头,目光越过槐兰,看向紫湘,问:“你怎么样?”
紫湘低着头,吸了吸鼻子,轻声道:“主子,我没事。”
“没事就好。”燕望欢脱下斗篷,罩在槐兰身上,问:“紫湘,你可知道,火势是从哪里起来的?”
“不……不知。”
“那你当时在哪?”
“我在偏房里休息。”
燕望欢皱紧眉,喃喃道:“不是偏房,那……遭了!”
她瞪大眼睛,突然迈步冲进了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