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吓得傻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摇头,颤声道:
“不不是我!主子,真的不是我啊!我不会那么做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紫湘红着眼,怒斥道:“主子的药,是槐兰姐交给你的,一直都是你经手,你却做出这种事来!亏我把你当成好姐妹,你”
她跺了跺脚,捂着脸涕泪纵横,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
“可真不是我啊!”辛夷没理她,跪行几步,爬到燕望欢身边,眼眶也是红了,“主子,您相信我,我打进相府就一直跟着您,我从来都没有二心的!真的不是我!”
燕望欢垂眼看她,“辛夷,我也不想是你,可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辛夷不敢的,辛夷是绝对不会伤害您的!”
她痛哭出声,想要伸手去抓燕望欢的衣摆,又怕给斗篷拽掉,害她冷了,病的更重。
又忙收回了手。
“你我总归是有几分情的,之前在望京寺,也是多亏了你。”燕望欢叹息一声,“辛夷,我不杀你,你走吧。”
“主子,辛夷能去哪啊?辛夷只想跟着您!求求您了,主子,您相信我吧,真是不是我啊!”
辛夷开始不停的磕头。
“求您留下我。”
她的额头撞击地面,响起阵阵沉闷的动响。
很快见了红。
赤红沿着额上的伤口流了满脸。
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
只顾着道:
“主子,不是我,不是我啊!辛夷不会的,你相信辛夷,辛夷死都不会害你的!”
曹大夫叹息一声,道:“这毒下的精明,用水稀释了,给药罐子里面涂了一层,等晾干之后,煎药时就神不知鬼不觉得融了进去。这辛夷,平时看着直愣愣的,做起这档子害人事儿来,倒是聪明。”
辛夷猛地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直直盯着曹大夫,哑
声道:“你莫胡说!我不会害主子的,不是我!”
“三小姐都已经饶了你,你只消离开这儿就好。”曹大夫摇摇头,“莫要强词夺理,惹得厌烦。”
“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何要承认?”
紫湘抹了把眼泪,“辛夷,你还是走吧,主子对你,已经够宽厚的了。”
“我不走!我没做错!”
辛夷额上的血淌了满脸,遮了本貌,那咬牙切齿的模样,竟如地狱恶鬼一般。
她凶狠的瞪了一圈,目光落到燕望欢身上,又陡然软了下来,颤声道:
“主子,您是最聪明的,您查一查,总归不会是我的。”
“别说了。”燕望欢半阖着眼,脱下红狐狸毛的斗篷,弯身披在了她的身上,“你若是想走,这便送你了,你若是自认清白,就去柴房禁闭。我会调查清楚,真不是你,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但如果是你,辛夷,你可知到时下场如何?”
“无论如何,辛夷都认!”辛夷咬了咬牙,又给了燕望欢磕了个头,“主子注意身体,辛夷问心无愧!”
她披着大红的斗篷,全身上下都是一片赤色,唯长发乌黑,血流的太多,连面容都瞧不清了。
一条生路摆在眼前。
即使如此,她也毅然决然的选择留下。
纵然万劫不复,也不回头。
燕望欢眉头微皱,去看紫湘,她眼眶含泪,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辛夷给自己关进了柴房,里外上了两道锁。
都是寒冬腊月。
她却连个炭盆都没拿,坐在冷冰冰的地面,咬着牙一声不吭。
紫湘去找,隔着门喊了几句话,她也不理会。
全当什么都听不见。
她没办法,只得先回了屋,给燕望欢披上外套,轻声道:
“主子,辛夷她可能就是一时糊涂了。”
“她可是不是一时糊涂。”曹大夫给药罐收好,
准备拿回去研究一番,“这药不是寻常大夫手里能有的,怕不是御医来那几天,从他们手里得来的方子。”
“您是说”紫湘小心翼翼问:“是大少爷指示的辛夷?”
“保不定。”
燕望欢揉着额角,满脸倦色,“燕景安和辛夷如果真的是她,那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有的瓜葛?”
“会不会,是给望京寺里?”紫湘瞥着燕望欢的脸色,轻声道:“我记得,那时候我和辛夷才刚入府不久,辛夷心思简单,许是大少爷哄骗了她,去让她来做这些坑害主子的事儿。”
“望京寺。”燕望欢沉吟半晌,点了点头,“不无可能。”
她依旧没什么表情,从面上,连喜怒都瞧不出来。
谁也猜不透心思。
紫湘没达成所愿,咬了咬牙,忽然跪倒在地,哀求道:
“主子,我和辛夷一同如府,彼此之间,多少有几分姐妹情谊。还请主子网开一面,放辛夷出府吧,我相信她只是受了蒙骗,终归心还是好的。”
“我也允了放她,是她自己不想离开,那就先留着吧。”
“可是”
“你急着要她离开?”
紫湘一愣,冷汗瞬间打湿了脊背,她知道多了话,担心惹得怀疑,忙摇摇头,解释道:“不,我我只是希望能留辛夷一条命。”
“燕景安已经入狱,毒也找到源头,我匀出空来了,自有办法证明她所言真假。若是真冤枉了辛夷,那就好好收拾了真正的叛徒,当给她赔礼认错了。”
“是。”
冷意沿着足底爬上四肢。
给全身的经络都覆上一层寒霜。
最后聚集在了心口。
紫湘低着头,身体隐隐有些发抖。
燕望欢并没有给辛夷赶走,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完全相信,辛夷就是叛徒。
可槐兰地位无人能够撼动。
被剩下
的怀疑对象,岂不就只剩下了她一个?
要是燕望欢亲自去调查,那一切可都完了。
紫湘确信,燕望欢一定可以找到证据,洗清辛夷的嫌疑,然后把她推向地狱。
不行。
绝对不可以。
她还不想死!
都怪辛夷,明明都有机会离开,为何还要死赖着不走?
紫湘额角隐隐见汗。
心里的念头飞转,面上却一派淡然,她送走了曹大夫,给屋里换上新的炭盆,路过柴房,向里瞄了一眼。
辛夷背对着门,连背影都透着几分决绝。
她唤了几声,辛夷没理。
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身体僵硬的像块石头。
这人固执的要命。
紫湘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是不会离开的。
就是死,也要死在这处院里。
那就死吧。
她的指尖颤动两下,最后死死捏成了拳头。
辛夷畏罪自杀,她就能彻底洗清嫌疑。
这是最好的结果。
一切的疏漏,都可以因为一条生命的离去而自然填满。
紫湘深吸口气,眼底有杀意一闪而过。
槐兰回来的很快。
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灰袍子,浑身脏兮兮的老头。
她对于辛夷给自己关进柴房的事儿,显然没什么兴趣,只让紫湘看住,不要三更半夜放把火,给所有人都烧掉就好。
之后,就带着那灰袍老头,匆匆进了门。
房门紧闭。
没有让紫湘参与进来的意思。
房内一片寂静。
耳朵贴着门,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槐兰走进内室,靠到床边,轻声道:“主子,人来了。”
“知晓了,带过来吧。”
燕望欢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灰袍老者走进内室,手里还拿着厅里捡的药渣,给指尖碾成碎末,他笑道:
“三小姐福大命大,这东西,可够毒的。”
“劳烦老先生了。”燕望欢给槐兰扶着起了身,弯身
行礼,恭敬道:“可有法子解?”
老者上下扫了她一圈,做了个请的手势。
燕望欢走上前,递出手腕,老者号了会儿脉,点点头。
“容易,不出七天,安然无恙。”
槐兰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她又皱了眉头,看了一眼老者,好奇道:“老先生,之前有个大夫给主子看,说是瞧不出脉象特殊来,难不成,他在撒谎?”
“这毒不同寻常,医术低微,摸不出来也是正常。”老者写着方子,随口道:“不过有些人,该防还是要防的。”
燕望欢点点头,道:“此事来的突然,没得防备,我手下的大夫,又是七皇子的人,不可全信,才冒然让槐兰去悦来客栈求助。望欢在这谢过老先生,也劳烦先生替我谢过况铮,此次,多亏您老帮手。”
“无需客气,主上交代过,三小姐有难,定全力相助。”
“我有一个问题。”燕望欢略一犹豫,还是道:“不知老先生,可否为我解惑?”
“但说无妨。”
“这世上可否有一种毒,会让人体温忽极冷,忽极热?”
老者一愣,抬眸撞见燕望欢探究的目光,心下也是了然。
他没有遮掩,干脆点了头,直接道:
“有!”
燕望欢指尖一颤,压低了声音,“莫不是,天子钳制?”
“是。”
“有法可解?”
“无。”
三问三答。
一切明晰。
老者放下笔,起身告辞。
燕望欢迈出几步,让槐兰替着将老者送出相府。
没一会儿,槐兰匆匆而归。
她手里,拿了两张药方。
一张是刚遇到曹大夫时收的,另一份,则是来源于老者。
里面的药材,只有几味相同。
她挨个看了几眼,犹豫道:
“主子,该用哪个?”
燕望欢没回话,从中拿了一张,丢进炭盆。
很快,再也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