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爷吧。”槐兰接了话茬,道:“为了给老爷瞧,他和主子关系不浅,借机拉近和府里的关系,让丞相更信任他。这群人啊,头发丝拔下来,都是空的,精着呢。”
辛夷这才恍然,连忙放下了红狐斗篷,撇嘴道:“这一个个的心思,可真够复杂,送个礼都不单纯,我看这斗篷也没什么好,不过是几只狐狸罢了。”
话一聊明,刚才还爱不释手的狐狸斗篷,顿时失了颜色。
燕望欢失笑,“小小相府,都能勾心斗角,你死我活,更何况是皇家了,心思重些,也是为了自保。”
辛夷还想开口,给槐兰一个眼神望过去,又连忙闭了嘴。
“没个眼色,主子不舒服,还嘴碎个不停,快些出去。记得给门关好,再去给药煎了,动作小声些。”
“是。”
等辛夷踱着碎步离开,燕望欢望向槐兰,笑道:
“她倒是怕你。”
槐兰咧咧嘴,将炭盆搬的近了点,又给她掖了被子,才道:
“这群丫头啊,年纪还小,都不定性,不凶一点,怕不听话,生了旁的心思,就不好了。”
“有你管着,我放心。”
“可我还是觉着,主子您的身体,不对劲。”她叹了口气,伸手摸上燕望欢的额头,试了试温度,“也不热,怎能是风寒呢。”
“等曹大夫过来,我和他聊聊,便知晓了。”
槐兰一脸担忧的点了点头,仍是放不下心。
燕望欢又咳了两声,这一次胸口的不适感来的更加厉害,仿是要给五脏六腑都绞在一块,齐齐溶了,化成血水从口中咳出去。
这劲儿来的凶猛,半晌才散。
她仰面瘫倒在床上,胸口急促的起伏,这几日给削尖了不少的下颌裹在锦被里,半垂着眼,眉眼间带着几分倦色,姿容虽仍是如初,可肌肤间却缺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槐兰面色大变。
幸好这时紫湘带着曹大夫赶了过来。
一见燕望欢,曹大夫都是一愣。
他忙放了药箱,拿出脉枕,给燕望欢号脉,口中又问:
“怎这个严重?可有好好喝药?”
“不晓得。”槐兰摇摇头,匆忙解释道:
“咳的一时比一时重了,还以为是风寒,可药也喝了,又一直不烧,倒是越来越严重。”
“这”
曹大夫皱着眉,聚精会神的号了脉,喃喃道:
“不对啊,人都这个样子了,脉怎还能是一派平稳之相?三小姐近日,可有误食过什么东西?又或者,碰过什么?”
“没有。”槐兰想都不想,毫不犹豫的摇头,“大少爷出事后,连煎补药,都是给我们自己院里,吃食也都用银针试过,绝对没有问题。”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曹大夫眉头越皱越紧,“老朽医术不精,竟是查不出缘由来!”
他一脸愧色,心里颇感自责。
行了一辈子的医,竟是连燕望欢所患何病症,都看不出来。
还有何颜面在?
七皇子将三小姐交于他照拂,燕望欢又予了他莫大的信任。
他全然辜负。
曹大夫连叹三声,颓然道:
“这种症状,我生平从未见过,虽似风寒,可脉象却平稳如常,甚至连半分的虚弱之相都看不出来,和寻常人无甚差别。可看三小姐的样子,分明就是大病加身,这这怎么可能?”
两种极端的症状显于一体。
她分明已经病重,可脉象却与常人无异。
他念叨了一通,却没个有用的法子,只听的槐兰满心不耐,催促道:
“您自责有什么用?有这功夫,快些想办法才好呀!”
“药来了!”
这晌闹腾的厉害,辛夷给外头也听到了动静,急的不行,等药一好,就端着,匆匆跑进了门。
曹大夫忙接了过来,嗅了两下药气,“气味对啊,这确是按照我让的方法熬来的吗?”
“是啊。”辛夷点点头,“药材都是你和槐兰姐去挑的。”
槐兰本就心急,忙问:“这药怎么了吗?”
“不会吧。”紫湘心中惴惴,瞥着曹大夫,轻声道:“这就是您开的药啊。”
“这是补药,我之前摸不出脉象有问题,只能先以补药温养育三小姐的身体。可状况如此不好,若是还只服补药,怕是并无作用,反而耽搁了”
“那就不要喝了!”
槐兰忙抢了碗过来,随
手放到桌上,“你再开其他的方子就是!”
曹大夫苦笑一声,无奈道:“就是因为开不出其他的方子,所以才只能以补药调养。”
“你这意思”槐兰一愣,寒声道:“是让我家主子等死了?”
“不!”曹大夫忙摇摇头,“只是”
“那你是何意?难道你早知如此,还故意拖延主子的病情?”
她情绪激动,一双眼都泛着红,显然是气的不轻。
曹大夫羞愧更甚,槐兰却不听他言语,捏紧了拳头,再道:
“主子待你不薄,莫非这也是七皇子计划的一环?他过河拆桥,现在就连主子也要一并除去了吗?!”
“槐兰。”
她话音刚落,就听另一道略带虚弱的声音响起。
床榻上,燕望欢睁开眼,视线给众人身上掠了一圈,最后落到曹大夫身上。
“槐兰担忧我的身体,莽撞了些,曹大夫莫要见怪。”
“哪敢。”曹大夫忙起身行礼,叹道:“是我医术不精,竟连三小姐不适的缘由,都未曾查探出来。”
“不怪你。”燕望欢唤了槐兰过来,起了身,靠在床头,半阖着眼,轻声道:“若是风寒,你不该查不出来。辛夷,去拿之前剩下的饭菜和药渣过来,给曹大夫看过。”
辛夷应了是,忙跑了出去,紫湘本想跟着,又给燕望欢叫住。
“紫湘,你守在这。槐兰,我要你去做件事。”
她咳了咳,压低了声音和槐兰交代过,槐兰连连点头,也跟着快步离开。
房内只剩下了紫湘和曹大夫。
紫湘给燕望欢盖上被子,轻声道:
“主子,您在发抖,我再去拿个炭盆过来吧。”
“去吧。”
“是。”
她后退两步,顺手拿走了桌上的药碗。
等紫湘一离开,曹大夫忙道:“三小姐觉着,是毒?”
“没有其他的可能了。”燕望欢半阖着眼,轻声道:“看来是我这院里,出了奸细。”
“若是毒”曹大夫皱了眉,琢磨了半晌,才道:“此毒倒是厉害,我从未见着过,得拿到手里,才能研制出解药。”
“下毒的人很小心,我还能清醒,就代表她每一次
的用量都很小。”
“是,可此量已到极限,若是在用,怕不是要出大事。”
“我晓得,最近燕景安的事儿,占了太多心力,我无闲顾忌其他,但既已如此”燕望欢轻叹一声,揉着额角道:“不论是谁,都留不得了。”
曹大夫心中一凛,忙低头应是。
辛夷回来的很快。
给之前的剩饭剩菜,以及前几日的药渣,都一并装盛着拿了过来。
银针一一试过,只是颜色却是未有丝毫改变。
仍一片银亮。
饭菜里干干净净。
曹大夫给银针放到一旁,拿着一块药渣,左右瞧看,又凑到鼻下嗅了嗅,最后掰成两半,送到舌尖尝了一口。
“咦?”
他眼睛一亮。
不对。
味道不对!
补药他也为燕望欢熬过数次,气息和味道都是了然于心。
这药渣气味散的差不多了,隐隐能捕捉到的残留,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味道
和之前尝时,有些许不同。
定是中间出了问题!
他又掰了一块送进嘴里,咀嚼两口,又忙不迭的吐出来,欣喜道:
“三小姐,这药渣的味道不对!”
“哦?”燕望欢神情依旧不变,目光扫过辛夷和紫湘,道:“给剩下的药材都拿过来,还有煎药的器皿,所有煎药涉及到的物件,一个不能落。”
辛夷一愣,点点头,忙再次跑了出去。
紫湘犹豫了下,偷偷瞥向燕望欢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还是迈步跟上了辛夷。
“你等等我。”
“哎呦,这有什么好等的。”辛夷头也不回,扬声道:“你看着主子,我自己去就行了。”
紫湘摇摇头,跟着加大了嗓音,“不行,药渣有问题,许是咱们院出了内鬼,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主子有曹大夫照顾呢。”
她刻意提了音量,来保证房内能听到动静。
曹大夫抚了抚胡子,心里压着的石头稍稍放轻了些,也得空感慨道:
“三小姐房里这丫头,一个比一个灵,紫湘这脑袋瓜转的,真是快的很。”
“确实,她很聪明。”
“三小姐,我”
曹大夫沉默半晌,面露犹豫之色,像是斟
酌了好半晌,才压着嗓子道:“可要我去告给七皇子,要他再派个大夫过来?我医术不精,竟给三小姐耽误至今,实在羞愧。”
燕望欢抬眼看他。
见他面上属实只有难堪与羞愧之色,才道:
“曹大夫可是觉着,治不好我了?”
“不!”曹大夫连忙摇头,道:“只要找到源头,定有法子。”
“那还需他人如何?”燕望欢轻笑一声,“除了曹大夫之外,旁人我皆是不信。且此事,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疏忽,我忙心燕景安,属实没得空顾察自身,怨不得旁人。”
“这”
曹大夫一愣,眼中浮现一抹感激之色,忙起身拜道:
“多谢三小姐信任,我定竭尽全力,不负三小姐所托!”
“您客气了。”
燕望欢裹紧斗篷,起身下了床,她走到窗边,去看辛夷和紫湘。
这两个人正忙着提药罐,翻药渣,忙的满头都是汗,浑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一切行为,都落到了房内人眼底。
曹大夫跟上来,轻声道:
“三小姐怀疑,是她们两个之一?”
“不是怀疑,是一定。”
燕望欢叹息一声,道:“之前竹篮一事,我就心有怀疑,后来又遇度筳设局,更是确定。她们一个忽然离去,一个迷昏院内,都有古怪。只是一直顾忌的太多,又没抓到马脚,才放松了下来,没想到,会在这等着我。”
“这毒凶恶的很,此人,万万不能留!”
“我知晓。”
没一会儿,辛夷和紫湘给零零散散不少物件都搬到了屋内。
从药材到药罐木勺,连烧火的柴,都给一并拿了过来。
曹大夫瞥了燕望欢一眼,看她微微颔首,才过去拿起了药材,一一看过,他面露疑惑之色,又抱起药罐,伸手进去擦了点残留的药汤,送进口中,这才惊道:
“是此物!”
辛夷一惊,忙道:“不会啊,这药罐子我每天都在用,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紫湘就已经扑了上来,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骂道:
“辛夷!居然是你!主子对你这么好,你居然敢背叛主子!你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