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倒是不晚。”宫腰环抱双臂,媚眼如丝如缕,扫在燕望欢身上,带着些许探究,“就是不知道,你是真心来看我,还是为了取那珠钗。”
“区区一件首饰,本就打算送给宫腰姑娘的。”
她这才满意,红唇勾起,眼里流出一抹潋滟的光辉,整张脸,都因为这份欣喜,变得光彩照人了不少。
宫腰支着桌子起了身,摇曳着纤细的腰肢,走到燕望欢身侧,双手压在她肩上,俯下身来,逼近她的耳廓,吐气如兰。
“刚才还宫腰宫腰的叫,这会儿,就又成姑娘了。”
温暖的香气滑入鼻腔。
这份亲近来的未免有些刻意。
带着三分恶趣味。
燕望欢依旧没什么表情,抬头看了她一眼,认真道:
“宫腰。”
她只说了这两个字。
声音没什么起伏,眼眸深处,还挂了些让宫腰颇为不适的柔和。
宫腰愣一愣,连故意为之的亲昵都跟着顿住,她有些拘束的收了手,声音都跟着轻了。
“我胡说的,随你叫吧。”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一点,我铭记于心。”燕望欢轻叹一声,转了身,主动牵了她的手,道:“宫腰,你不必如此试探我。”
掌心相贴。
属于燕望欢的体温,一路蔓延进宫腰心口。
她垂了眼,红唇翕动,像是挣扎了半晌,最后却只是道:
“让我瞧瞧,你都带了些什么过来?”
“只带了这些,还有什么想要的,我下次再带过。”
燕望欢展开包袱,给里面各色物件展露在外,宫腰探过头,瞄了一眼。
“不错呀,算你有心了,这人参,真有点年头,没拿寻常货色来唬我,比那些男人可靠多了。”
她带来的东西不少。
盒子都换过,乍一看不起眼,可有见识的,打量一番,也能知道其中奥妙。
但宫腰一眼,就找到了不凡之处。
初次相见的那天,燕望欢就知她不是寻常
青楼女子。
但为何会沦落至此?
她到底是没问,只道:
“我刚问过老鸨,想为你赎身。”
“被拒绝了?”宫腰轻笑一声,“我还年轻,能赚钱,她不会同意的。”
“她答应与否,并不重要,重点在于你自己。只要你想,我有很多办法让她松口,带你离开这里。”
宫腰没搭话。
她捏弄着指甲,好一会儿过去,才起了身,从枕头底下摸出珠钗,丢给燕望欢。
“拿走吧,其他的我收下,你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了,秦楼楚馆,是男人们寻欢作乐找女人的地方,不是姑娘家该踏足的场所。”
燕望欢没接,任凭珠钗掉到地上,滚了两圈,贴在鞋沿。
她去看宫腰,声音依旧平稳。
“既是知道不该踏足,为何你还要留下?”
“这是我自己的事。”宫腰撇撇嘴,赌气似的,“不要你管。”
“你既然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
燕望欢起了身,道:“我不能多留,你注意安全,若是有之前那样的人过来,定要躲一躲,有事想找我的话,差人去丞相府就好。”
宫腰红唇翕动。
看她真是要走,又有些恼自己刚才的无理取闹。
“这就走了?”
她跟上一步,过去捡了珠钗,到底是没再次还回去,一抬手,插在了发间。
“不留下吃个午饭?”
燕望欢摇了摇头,“不了,你自己当心,我有空,再过来看你。”
“之前这么跟我说过的男人,可是一个都没回来。”宫腰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小声的嘀咕,“不过你不是男人,而且之前说的,也都做到了,我就再信你一次吧。”
她性情古怪,脾气又反复无常。
行为处事任性的很,让人摸不清楚到底是个怎么想法。
实在难以琢磨。
燕望欢过去打开了门,正欲离开,宫腰忽然叫住她,道:
“下次吧。”
“什么?”
“你不是好奇我的
事情吗?”她靠着桌子,手里拿了个人参,揪着参须摆弄,“下次你来,我告诉你,另外,再给我带几盒点心,你们家那么大门第,点心应该很好吃吧?”
宫腰低垂着头。
视线飘忽,也不知道看向了什么地方。
声音是给酒浸过的沙哑,却丝毫不掩温柔。
燕望欢这才笑了。
“好,我记下了。”
她迈过门槛,又回身仔细的关好门。
房门闭合的声响传入耳中。
宫腰五指收拢,人参给握的不成模样,她抬起头,望着空旷的房间,惦起酒杯,难得没了独饮兴致。
她刚才,是不是太凶了点?
下次等她过来,还是好好跟着说两句话吧。
反正…
宫腰丢下人参,托着下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这燕望欢,也挺有趣的。
给宫腰在心里惦念不休的人,此刻刚下了楼。
老鸨正等在大厅,一见燕望欢,忙笑着迎上来。
“少爷,这就走啦?不和我家宫腰姑娘多聊一会儿?其他的姑娘也都醒了,像您这样的青年才俊,可是我家姑娘们,最崇拜的呢!”
“不了。”燕望欢摇摇头,本想直接离开,可转念一想,脚步顿了顿,又回头问,“我有一事,想和你打个商量。”
老鸨忙上前,道:“少爷请讲。”
燕望欢负手而立,眼里一派傲然。
“宫腰姑娘人如其名,很是漂亮,但我今个有事,无法留在这,和宫腰共度春宵。我会尽快抽时间再来,在那之前,我不希望她接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老鸨一愣,搓了搓手,赔笑道:“少爷,不是我不想答应,只是宫腰是我们这的头牌,很多人都是奔着她来的,我实在是…”
不等她给话说完,燕望欢直接甩了张银票过去。
“够吗?”
“不是这,少爷…”
老鸨瞥了眼银票,咂咂嘴,还想开口,又是一张银票砸到脸上。
“够吗?
”
“宫腰她…”
“够吗?”
银票给燕望欢手里,就似一张寻常的宣纸,眼也不眨的就给甩了出去。
老鸨低头一看,给那上面的数字惊的眼尾都在抽搐。
这么多钱。
就为了得到宫腰一个晚上之前,不让旁人摘了桃子。
这少爷,可真够豪气的。
老鸨咬了咬牙,手指紧紧捏着银票,实在是动心,到底是点了点头,
“行!但只能七天,七天之后,您要是还不来,宫腰姑娘就要正常接客了。”
“可以。”燕望欢微微颔首,“这段时间,就称她抱病吧,也莫要拿她出去,给其他客人多看调笑。”
这小少爷,怎的这个警惕?
才多大年纪,心思却重的吓人。
老鸨心里剩下的那点小九九给毫不留情的戳穿。
只能抹了把冷汗,低眉顺眼的道:
“是,都听小少爷的。”
“既是收了钱,就做好你该做的事,不然…”燕望欢沉着脸,压了声音,道:“你不会想知道,后果如何的。”
老鸨的冷汗流的更凶了,心里面暗暗叫苦。
这果然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但事到如今,都已经答应下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不敢违背。
燕望欢看看她顺从,这才转身离开。
七天的时间,足够了。
她不晓得宫腰的过去,但一个气质不凡的女子流落青楼,背后显然也不会是一段温情的过往。
这段日子,既是保护宫腰不给继续来查的人发觉,也希望她能想好,是否要离开这里。
重新开始的机会,燕望欢给出去了。
就等宫腰自己决断。
燕望欢找到槐兰,重新换回了衣服,随她一同回了相府。
她面色微凝,没说去过什么地方,槐兰自然也不会问,只给快回院落时,才犹豫道:
“主子,我觉得紫湘今个,和平时好像有些不一样。”
“怎么?”
“好像更机灵了?”
她说不清个所以然,就是
觉着哪里有些别扭。
燕望欢也没心思去多想紫湘,只道:
“你要是觉着不对,就多注意点吧,有问题了,再告诉我。”
槐兰忙点头,“好。”
“另外,这段日子,帮我多注意点燕景安的动静。”
“今个不知,但是昨天,您回来之后,大少爷就出去了,一走就是大半天。”
“回去想办法打听一下,他都去了什么地方。”
“好的。”
吩咐槐兰看好了燕景安,燕望欢皱着眉,继续沉思。
追杀的事情,定是楚霁不会假。
燕景安应是去楚濂那探口风了,只是他们关系才算和缓一些,他不好直接问,试探着来,反而会让楚濂起疑心。
怕是到最后,谁都没得出个结论。
但给燕景安的心里,这件事,应该就是楚濂做的,不会有第二人了。
以他狭隘的性子,给打昏丢回丞相府的丢脸事,就是不说,心底应也是给记恨上了。
和楚濂多年在外积攒的情分,差不多已经消磨一空。
该是七皇子出手的时候了。
至于这次的事,还能不能做一做文章,燕望欢还需考虑一下。
楚霁做的太干净。
怕不是捅出来之后,最后折的人是楚濂。
这口气,燕望欢可以暂忍不发,也不会给他钻了空子。
此事关乎丞相府,又死了人,京兆尹那头不会轻易放手,调查仍在继续,每日都有人送来消息,可就是无大进展。
一连静了好几天。
燕景安还没有动身去拜见七皇子的意思。
燕望欢也不急。
紫湘却是有些慌了,她跑进院,磨蹭了一会儿,才走到燕望欢身边,轻声道:
“主子,我刚才听到一个消息,但是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说无妨。”
“是关于大少爷的。”她红着脸,捏着衣角,结结巴巴道:“我是偷听到有人给大少爷报信儿,好像是让大少爷要去什么楼,找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