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期兄,不是说带我们来看个美人儿,怎么这都好一会儿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啊?”
“是啊,远期兄莫不是在诓我们吧?”
“我倒是好奇,年兄观美无数,那眼界,早高到天上去了,能给他称作是美人的,得是个怎样的天仙?”
“不知各位可曾听闻了,那前些日子才回了相府的三小姐?”
燕望欢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听着门内传来的交谈笑声。
那些关于她的种种,给年远期的口中娓娓道来,夹了任谁都能听出的,话语当中的讥讽之意。
能跟他厮混在一起的,不过是些京城里的纨绔公子哥。
本事没有,空闲十足。
晓得了年远期意思,自然跟着齐齐调侃起了燕望欢的身份面貌。
那些话一字一句,倒是不比贫民窟里来的干净。
槐兰在一旁听得面色铁青,咬牙道:
“主子,他们怎么能…”
她气的全身发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吐了口气,才能继续道:
“大少爷也在,他居然能听着他们那么说主子?”
槐兰之前对燕景安,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敬仰的。
毕竟是丞相府唯一的男丁。
又听着下人们口口论着他的各色传闻。
但她现在站在门口,听着那些针对燕望欢的污言秽语,又捕捉到燕景安附和的笑声,只觉得阵阵反胃。
他们一群只靠着长辈庇护的无能之辈,有什么资格说她主子的不是?
即使燕景安,身披丞相嫡子之名,回来多日,也毫无建树,哪一点比燕望欢这孑然一身的庶女做的更好?
他有什么资格笑?
槐兰眼圈都红了。
她心里难受的要命,去看燕望欢,却见她依旧面色冷淡,像是听到的那些话,说的不过是今日天气如何似的寻常。
“主子,我们回去吧。”
燕望欢摇了摇头,抬手压在门上,轻声道:“槐
兰,守在这,等我给你信号,就去把燕丞相,老夫人还有大夫人他们全都闹到这来,人越多越好,知道了吗?”
“是。”
“可能要久一会儿,你先去曹大夫那一趟,带他到翠娘那去。”
“知道了,我这就去。”
等着槐兰离开,燕望欢才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喧笑声有短暂的停滞。
数双眼睛落在她的身上。
燕望欢全当没看见,走上前,对着燕景安笑了笑,道:
“听说,哥哥找我?”
她语气傲慢,见了兄长,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燕景安的面色,登时就沉了下去。
年远期嗤笑一声,掂起酒杯,装作无意道:
“看吧,我都说了,这姑娘野着呢。这会儿,连亲哥哥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仗着公主宠爱,就无法无天了啊。”
这哪是在给他找台阶下。
分明就是故意让他更加难堪。
燕景安冷哼一声,道:“望欢,有贵客上门,还不给各位公子行礼。”
燕望欢没应声,目光扫动,房里除了燕景安和年远期外,还有三位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公子。
都是生面孔。
不过也是,就是上辈子见过,她也不会对这些纨绔子弟,存什么记忆。
她慢吞吞的鞠下身,冷淡道:
“相府燕望欢,见过年少爷及三位公子。”
膝盖不过微曲,不等其他人开口,她便起了身,不耐道:
“若是没有其他事,望欢就恕不奉陪了。”
燕望欢给那副清高冷傲的劲儿,简直做到了极致。
燕景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他哪里被人这么驳过面子。
还是在这些人面前。
那些公子哥都是年远期的狐朋狗友,跟着他不过是点头之交,没什么情分。给燕望欢这么一句打在脸上,气也是有,但更多是见燕景安吃瘪,想多看点
热闹,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个蓝衣公子清了清嗓子,率先道:
“我说燕大少爷,你这三妹,可真是出类拔萃,连兄长的话都不停,嚣张的紧。要是光我们几个在这也就算了,但年兄也在,这连杯酒都不敬,可是真不给我们年兄面子啊。”
他口中啧啧有声,眼皮一掀,瞥着燕景安,面上露出一副讥讽的神情。
像是在嘲笑他,在外多年,回来竟是两个小姑娘都管不下。
年远期笑了笑,端起酒杯,斟满了酒,起身走到燕望欢身边,道:
“听说你过去都活下那又脏又臭的平民堆里,那这酒,应该是也会喝的吧?这可是上上等的美酒,一口,值你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银子。”
“来,小爷赏你了。”
他话音才落,忽的一把抓住燕望欢的手腕,强给杯子塞到她手里。
燕望欢握着杯子,去瞧他,年远期面带浮红,已有了三分醉态。
这还不够。
她垂了眼,手腕微颤,杯盏中酒水转动,打出一个深入杯底的漩。
“要我敬各位,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酒还不够烈。”
“哦?”
蓝衣公子眼睛一亮,笑道:“想不到这燕小姐,居然还是个女中豪杰啊。不就是烈酒吗?怎么没有?我这就…”
“不必劳烦。”燕景安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瞥了燕望欢一眼,道:“我偌大的丞相府,总不会连一瓶酒,都没有,请各位稍等片刻。”
他起了身,与燕望欢擦身而过,出了门。
燕望欢唇角噙笑,挨个公子面上扫了一圈,软了语气,柔声道:
“大哥回来之前,不如望欢先给大家斟酒,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小女子早已为公子们的气度折服,想好好听听诸位的英雄事迹呢。”
燕景安走出门,再也掩不住火气。
他冷哼一声,一甩衣袖,挥倒几座花盆,怒道:
“
好…好一个燕望欢!当真是有本事啊!”
满地残片。
燕唤喜遥遥跑来,给吓了一跳。
“哥哥,这是怎了?”
“没事。”燕景安沉着脸摇了摇头,道:“你去,让管家把最烈的酒给我拿来。”
“要烈酒做什么?”
“当然是给那燕望欢喝了。”
燕唤喜一愣,小心翼翼问:“那…喝完之后呢?”
不等燕景安回话,她又自顾自的道:“一定得是喝醉了,但周围又那么多的公子,男男女女,万一要是出点乱子,喝醉了之后发生了些什么…。哥,燕望欢是不是,就再也没办法见人了?”
“岂止是没法见人。”燕景安冷笑一声,“只要给酒里面掺点什么,可就不是万一会出乱子了,是一定会发生点什么。那么多的公子,我让他们每一个都尝到滋味,却谁也不会娶她。到时候,全京城的人人皆知,这燕望欢是个多不知廉耻,人尽可夫的贱女人。”
燕唤喜顺着想了一会儿,拍手笑了,“好好好,就让她知道,她这种人,该一辈子待在贫民窟里,那里才是最适合她这种下三流的野种活的地方。过了这么些天千金小姐的生活,也差不多了。”
想到给这么长时间,大夫人的委屈和燕唤喜受的惩罚,以及他给楚濂那吃的瘪,都终于可以报复回来,燕景安一扫颓色,挥手道:
“去,找管家吧。”
“是。”
燕唤喜小跑着走了,没一会儿,就见管家抱着酒坛匆匆而来,还顺便塞了个纸包在燕景安掌心。
燕景安接了酒坛,回房前,先给纸包里的药粉倒了进去。
粉溶于水,很快,不见丝毫端倪。
这酒,他是一口都不会喝的,不仅如此,送进去之后,还要找借口离开才行。
这地儿,他大方一次,给他们腾出来当个淫窝了。
燕景安唇角噙笑,推开门,
正欲开口,却在看清房内的景象后,傻了眼。
只见燕望欢坐在主位,掌中把玩着一只酒杯,面色依旧是那副熟悉的冷淡。年远期不知喝了多少,两眼发直,瘫坐在一边,口中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至于剩下那三个公子,虽是比年远期好上一些,可也是面色潮红,尽显醉态。
他离开才多大一会儿?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这几人怎么都喝成了这副样子?
偏偏燕望欢还是好好的。
她甚至没有丝毫醉态。
此时,燕望欢也看到了燕景安,她主动起身相迎,接了酒,又回头笑道:
“哥哥拿酒回来了,刚才我们说到哪了?是张公子小时候一人勇斗三犬的英勇事迹,还是王公子擒获野狐的传奇故事来着?公子们可不要隐瞒,望欢听得,可是敬佩的紧呢。”
她唇角噙笑,眼中波光粼粼,竟尽是仰慕之色。
张公子只觉得豪气上涌,猛地一拍桌,正要开口,王公子抢先道:
“望欢!你先听我…”
“你给我闭嘴,我的事迹可比你要威猛多了!”
借着酒劲。
一切的情绪都给不断的放大。
燕望欢瞥了燕景安一眼,放下酒坛,倒出两杯酒,送了一杯到年远期手里,另一杯握在掌中,道:
“早听闻各位公子事迹,望欢早想认识,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让望欢敬公子们一杯。”
她话音落下,以袖掩面,杯酒尽空。
“好!”
年远期大喝一声,也跟着喝干了酒,豪气道:
“既然你有心认错,我便原谅了你,等过两年,我便过来提亲,娶你当个侧室!你好生伺候我,这辈子,也算是值得了!”
“那是望欢的荣幸。”
燕望欢微微一笑,背对着燕景安重新倒了酒,将杯子送到燕景安面前,道:
“哥哥,年少爷已经喝了,你也该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