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是…”
腊梅声到一半,燕望欢已是径自上了前,她还想拦,辛夷侧过一步,不由分说的捂了她的嘴,半推半搡的给她带出了门。
走过屏风。
床上,才刚睁了眼大夫人满面困顿。
她还未发现来人是谁,倚在床头,皱眉道:
“给我倒杯水。”
燕望欢面带轻笑,竟是真的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等大夫人接了,都送到嘴边,才徐徐道:
“娘看起来,精神不错啊。”
大夫人手一抖。
冰冷的茶水溅了满身。
她瞪着眼睛,一脸惊骇,失声道:
“燕望欢!”
“是我。”燕望欢柔柔一笑,坐到床边,摸出帕子递过去,关心道:“娘的手怎么抖了?都弄脏了衣服,可莫要冻着。”
她哪里会接,手指着燕望欢,抖如筛糠,“你…你不是…”
“娘想说,我是死了,是吗?”
燕望欢轻叹一声,取了她手里的杯子,放回到桌边,略带可惜的道:“望欢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命硬,一不小心,就又逃过了一劫。”
就是再昏沉的脑子,经了这么一吓,都彻底的恢复了清明。
大夫人牙关都在打颤,深吸了口气,强挤出个笑脸。
“回。。回来就好,这一路上,可是辛苦你了。”
“能为娘亲操劳,是望欢的荣幸,哪有什么辛不辛苦的。”
她依然坐在大夫人身边,笑意像是凝固在了唇角,眼中神色幽森,只给大夫人看的浑身发寒。
一身里衣抵不过脚下窜上来的寒意。
大夫人面上连皮带肉,一并颤了两下,她捏紧了被角,道:
“快回去休息吧,娘去帮你把消息封住,这一晚上没回来,指不定外面要传什么风言风语,你一个姑娘家,可不能因此坏了名声。”
人才到这,话还没说上两句,大夫人就已经迫不及
待的下了逐客令。
她慌了。
燕望欢不仅没死,还好端端的回到她眼前,颦笑之间,不见半分落魄的痕迹。
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这怎么可能?
从车夫到埋伏,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她还嘱咐过,一定要让燕望欢痛苦至极的死去,最好先折磨一段时间,把那些刑罚全部用在她身上。还因为没能见到她那哀嚎发疯的场面失落不已。
但大夫人怎么都没料到。
她活了下来。
看着那张盈盈笑脸,眼里都好像写满了讥讽和嘲弄,大夫人气急,眼底都有些发红,恨不得直接拿出刀,捅进她的心窝。
她废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
这一计不成,好在还有剩下的法子。
燕望欢一晚上没回来,这事儿,足够大做文章的。
她面色稍霁,心思电转间,已有了其他的注意,继续道:
“难为你有心为我,一晚上没休息,你还是快些回去吧,老夫人还不知道你出事的消息,就不要特地告知她,让她跟着操心了。”
燕望欢垂了眼,只是笑,也不应她的话,转而道:“娘不是病了吗?望欢已经把大夫请来了,就在门口,现在就可以进来,为娘亲瞧病。”
大夫人一愣。
手掌捏的更紧,眼底更是闪过一丝慌乱。
她哪有什么病。
燕望欢的出现打乱了她全部的计划,欣喜若狂转成了惊慌交加。
一时之间,支支吾吾的,竟是不知该怎么推拒了。
燕望欢趁势而上,柔声道:“娘既然没力气起来洗漱,那望欢去帮娘拿个斗篷,等下放了床帘,再让大夫进来便好。”
“不用了,我…”
“娘。”燕望欢握了她的手,打断道:“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是千万莫要逞强啊。”
“现在还是你的事最重要,我这点病算的了什么,
消息传出去,不定有多少难听话。你的的名节若是坏了,可是一辈子的事,没有那个高门大户,愿意要一个这样的金枝玉叶。”
大夫人生怕她不知道其中利害,声音落得极重,咬字都带着点痛恨的意味。
但这哪是为了关心?
分明就是想支开她,然后找时间把之前剩下的烂摊子处理掉。
可惜大夫人并不知晓,她和燕景安派出去的人,现在都给楚玉的手里。
她的把柄,已经收不回来了。
不仅如此,燕望欢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什么名声不名声。
别说是她早有准备,就是真的烂透了,对她来说,也无所谓。
“娘亲放心吧。”燕望欢轻笑一声,将她的手握的更紧,“我昨个确实遇难,不过偶然间碰见了七皇子,幸亏得了他帮助,才能平安回来。”
大夫人一怔,“七。。七皇子?”
“是啊,而且七皇子还陪我一起到了京城,连大夫都是他给找的。娘不用替我遮掩,说不定此时,七皇子善勇之闻,已经传遍了京城呢。”
居然是七皇子?
大夫人做梦都没有想到,燕望欢的运道竟然这么好。
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好时候,一切就绪,东风袭来,没想到竟是草船借箭。
给燕望欢逃了不说,还让她搭上了七皇子,并带了大夫回来。
大夫人现在是进退两难。
她哪里有病可以给大夫瞧,但若是抗拒,岂不是就是自证了燕望欢遇袭并非偶然,此事有所猫腻,她可就脱不开干系了。
而且最麻烦的,还是七皇子。
大夫人咬了咬牙,只能先想办法拖延,道:
“你有心了,我确实不舒服,但毕竟是七皇子找来的人,我还是应起来洗漱一番,以示恭敬。你先带着大夫去休息,等我收拾好了,再差人去通
知你。
她现在心里一团乱。
燕望欢步步紧逼,大夫人根本没有考量的时间。
只想着先拖延一会儿时间,等到想好该如何处理,再做反应。
可燕望欢哪里会给她空闲,跟着道:“娘身体不适,我这满心惦念,哪里能放心离开,还是在这侍奉吧。”
“不用,你…”
不等大夫人把话说完,燕望欢已经是起了身,过去拿了衣服,回头道:“娘要穿哪一件?”
她面带笑意,眼底却藏着恒古不化的寒冰深渊。
这彼此之间都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拆骨,面上却都保持了母女和睦。
还早着呢。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见大夫人不吭声,燕望欢自顾自的选了一套,递到她眼前,笑道:
“娘可要望欢服侍你穿好?”
大夫人沉着脸,寒声道:“不用了,既然要帮我瞧病,就让景安也过来吧,他一直都很惦念。”
她没指望燕望欢会答应。
只要给拒绝,她就能找借口发作,多拖延一会儿,再见到腊梅,总能想个法子。
但大夫人没想到,燕望欢点了头,道:
“哥哥孝顺,我这就差人过去。”
她居然答应了?
大夫人皱紧眉,这次吃了大亏,她更是警惕,担心燕望欢有所阴谋,已经不敢庆幸。
她为何同意找燕景安过来?
难道是有了什么证据,打算见面之后,试探上他一番?
大夫人心中一凛,咬了咬牙,还是道:
“算了吧,这时间太早,还是不早打扰景安了,等晚些,我再让婢女过去告知他吧。”
燕望欢不置可否,“那也好。”
“你给腊梅叫来,让她伺候我吧。”
“可望欢不知道她的去向,八成是去别地忙了,一时也不好找,还是让我来吧。”
“你毕竟是金枝玉叶,哪能做这种事。”大夫人深吸了口气,
道:“只有奴才,那些下贱命,生来低人一等,就是该伺候主子的。”
燕望欢微微一笑,全当听不懂她的暗示,“可腊梅此时也不在这,娘您…”
她话才到一半,忽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个身穿蓝衣,满面惨白的婢女一瘸一拐的走进门,看到燕望欢,她先是一愣,而后连忙颤着身子跪了下来。
“愫…愫灵不知三小姐在,以为主子还未醒,就擅自过来,还请主子责罚。”
她的出现,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虽然不过区区愫灵,但此时腊梅不在,大夫人也只能退而求次,连忙道:
“大胆奴婢,这次就先饶了你,还不过来伺候我换衣?”
“是。”愫灵低着头,挪着步子蹭到床边,她身上血气浓厚,伸出来的手,也是抖的厉害。
燕望欢识趣的让了位置。
她的目光有和愫灵短暂的交汇。
愫灵很快低了头,伺候着大夫人换起了衣服。
还有伤在身,她动作很慢,但大夫人这一次巴不得如此,也跟着放缓了动作,脑筋转的飞快,尽可能想着脱身之法。
燕望欢是不会离开的。
但她也一样不可让大夫探脉。
现在还有一层遮羞布在,许是燕望欢并不确定缘由,但要是真给瞧出身体无碍来,可就真的麻烦了。
毕竟这其中,还有七皇子的影子。
趁着愫灵弯腰给她系腰带的功夫,大夫人瞥了燕望欢一眼,垂下头,用长发遮住半张脸,放轻声音道:
“去老夫人那,告诉她燕望欢回来了,然后再派个人过来通知燕望欢,让她尽快过去那边一趟。”
愫灵一愣,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茫然之情,大夫人暗骂一声,狠狠地瞪过去一眼,怒道:
“快去!”
愫灵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胡乱的抄起铜盆,加快脚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