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奕下令，锦衣卫一加入禁军，北营士兵便再没能踏进宫门半步。
后援也被定国公阻断，太子提着剑踹开暖心阁大门时，扑面就是数十支参了毒的箭。
被射中肩膀的一瞬间，他满脸不可置信。
德庸帝在姜宁的搀扶下重新坐到了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半点怜悯都没有。
“朕本不想与你走到这一步，好歹你我是父子。”
“如今这般，只会叫人看笑话。”
太子身子颤了一下，一张嘴就涌出汩汩鲜血，便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朕并非没想过把江山交给你，可你心思歹毒，手段狠辣。更是容不下老四···既如此，朕当然留你不得。”
太子这才明白，他和裴明奕谁都没赢，赢家还是皇帝。
这一生，斗来斗去都是空，都是他父亲手里的棋子。
枉费他活了这么些年。
太子直挺挺倒在暖心阁外，就差这个门槛，他离心心念念的位置就差这么一点。
太医看过后，禀报德庸帝，“陛下，太子、太子怕是不成了。”
弓箭手猛得跪下，“微臣躲开了心脏。”
太医又道，“确实如此，可太子···怕是一早就中了慢性毒，即便今日没有中箭，情绪激动之下也会暴毙
而亡。”
德庸帝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裴明奕。
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情义，太转不过弯儿。若不是他一而再在周静桐手里吃亏，德庸帝也不必以身作饵逼程贵妃和太子走上这一步。
虽是算计，但为保裴明奕，他狠得下心舍掉另一个儿子。
但这狠心，只能他来做。
谁都不行，包括裴明奕。
尘埃落定，百官跪在白玉台前恍若做梦，有些胆小的文官至今都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
姜宁命人把暖心阁收拾干净，重新端了一碗药进来，“陛下，该用药了。”
德庸帝靠着椅背，不像往日松散，而是有种不得不靠才能坐稳的沧桑，所有人都在等他传召裴明奕定乾坤，足足等了小一个时辰。
没人知道德庸帝也在等裴明奕。
人没等到，先等来一碗续命药。
这孩子怕是还怨着自己，不怪他，因为对于宋氏的死，德庸帝也不能原谅自己。
念着这一点，他暂且放下太子中毒一事，一口气喝完药，“晋王呢？”
顺子就等他问，“太子带兵冲进来的前一刻，王爷带着一队人马出宫了。”
不等德庸帝追问，顺子忙道，“听说是林氏在回清州的路上遇到了麻烦，苏小姐心急如焚出了京。
王爷不放心，便也跟着去了。”
德庸帝说不上是怒还是气，咬着满嘴的苦味，想骂那么两句，可又莫名羡慕他不顾一切的勇气。
这一点比他强。
“罢了罢了，随他去。”
话虽如此，他眼底涌动着却是浓烈杀意。
苏晚吟得知母亲和舅母出了事，当时就想到可能是陷阱，但她在乎的只有这么几个人，就算是陷阱也得去。
她带了裴明奕留下的人，又让人进宫通知了裴明奕，但正赶上太子逼宫，裴明奕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日。
林氏和郑氏一路南下，因也不急着回清洲，便一路欣赏山川美景，走得不算快。
出了京便碰到一位自称来自清洲的商客叫刘鹏，他说自己早年出外谋生，如今有了些名头才敢回清洲。对于清洲的风俗事情十分清楚，郑氏与其交谈了几次便放下了戒心。
毕竟林淞名气太大，郑氏也没表露身份。而且与外男一同上路毕竟不好，郑氏打算第二日先行一步，不想后半夜儿子起了热。
叫了大夫来看，只说天气不好，没大碍。因孩子太小，只能是郑氏喝了药，再给孩子哺乳，这一耽误就是七八天。
好在林皓顺利痊愈，期间少不了刘鹏里外打点，郑氏心怀感
激。
赶上刘鹏过寿，郑氏和林氏也送了贺礼，并饮了两杯酒，当夜睡得安稳，以至歹徒将她们绑上马车都没发觉。
再醒来便发现被人关在山上一间小屋。
苏晚吟吩咐侍卫埋伏在山腰，仅让芸萱陪自己上去。
等着她的是个女人，穿着青色长衫，因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她身边守着七八个人高马大的侍卫，虽穿着便服，但一看上去就是训练有素的。
苏晚吟站定，稍微喘了口气，直言道，“程时安死前见到的那个女人就是你？”
对方似是没想到那日她明明昏迷着，怎么还能知道？但旋即就想开了，到了这一步，也没那么多在乎的了。
“给你两次机会，猜中了，我可以让你母亲死得有尊严一些。”
苏晚吟双手捏拳，目露狠意，“不必两次。”
“哦？”
“周静桐。”
对方愣了一瞬，然后阴沉沉笑开，也不再隐瞒，“难怪他那么喜欢你，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无趣。”
“你怎么知道是我？”
周静桐摘掉斗笠，露出那张精致却黯然失色的脸，想来她被太子带回东宫也没什么好下场。
苏晚吟之前猜测的、没想通的都在这一瞬间明了，因而提起百分百的戒备，不敢轻视。
“应
当是锦衣卫从胭脂藏香料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个青花瓷瓶，里头什么都没有，起初还以为是装香料的，但后来我闻过，里面有青梅酒的味道。”
“那里头原本装的是青梅酒。”
“还有楚忠义和程时安囚禁我的是同一个酒窖，我第一次被困在里头，发现架子上便有和胭脂房里一模一样的青花瓷瓶。”
“楚忠义之后，王爷让人封了那个地窖，可程时安还能避开众人将我带到那里。”
“那日我昏迷着，隐约听到有个女人和他说话，当时地面上已有动静，可火烧起来，却丝毫不见女人的踪影。”
“之后我也问过去救我的锦衣卫，他们都没发现还有别人。那便只能说，酒窖还有其他入口。”
“那日你为了助长火势泼了酒，也是青梅的味道。”
苏晚吟想起程时安腹部那个伤口，胃里涌上一股难受，“我认识的人里头，只有太子妃钟爱青梅酒。”
“不，或者说，以前王爷喜欢和你一起酿青梅酒。”
提到裴明奕，周静桐便再也笑不出来，用一种阴沉到近乎要杀人的森然盯着苏晚吟，“没错。他最喜欢我酿的青梅酒，他还说就是哪日死在外头，也会闻着酒香回到我身边。”
说这话时，周静桐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