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
苏晚吟一睁眼就看到母亲林氏、舅母郑氏、还有林月林星围着自己,再外一圈是张妈、青玉和芸萱。
外间听到裴明奕和杨铎的声音,还有个听起来浑厚坚毅的男声在附和,不知是谁。
她与好几双眼睛相对,下意识就想装昏,可又怕她们担心,结果一开口,声音哑了,“娘···”
“我的晚儿遭了什么罪!”林氏再也绷不住,豆大的泪珠子瞬间涌了下来。
郑氏一听苏晚吟声音哑了,脑补了她当时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硬是把嗓子喊哑的画面,也跟着红了眼圈,“晚儿,你舅舅要看到你这模样,他得把天掀下来。”
林月抹着眼泪,“晚儿妹妹,你昏睡了一日一夜,可把我们吓坏了。”
最后是林星,她哭得最是撕心裂肺,抱着苏晚吟胳膊,“晚儿姐,你要是再不醒,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四个女人愣是哭出了四种调子,惹得苏晚吟哭笑不得。
“我这不是没事。你们快别哭了。”
“娘,舅母···”
然而她这点声音,床前这四个人根本听不见分毫。
本以为裴明奕一定会进来控制一下局面,没成想,外头那三个男的一听里头
哭起来拔腿就跑,当真是没有半点犹豫。
于是苏晚吟足足听了一刻钟的哭泣,还是幸亏林月一个个劝停才罢休。
苏晚吟给她投去一个感激不已的目光,然后无奈道,“娘,舅母,看在我还虚弱的份儿上,您们别哭了,哭得我心里更难过了。”
后来倒是不哭了,但是四个人的嘘寒问暖也让苏晚吟头疼。
又是喂水,又是喂饭,一会儿要给上药,一会儿又摸摸额头温度···愣是把才醒来的苏晚吟又给折腾累了。
直到她睡下,林氏和郑氏才在林月林星的搀扶下出了屋子,总算安静了。
苏晚吟又睡了个饱,若不是喉咙冒烟,她觉得自己还能再睡好几个时辰。
屋里热得紧,她从被子里伸出胳膊,迷迷糊糊吩咐外间伺候的人,“芸萱,水。”
她愣了一下,被自己的声音难听到了,像···坏了嗓子的鸭子,嘎嘎嘎的。
没一会儿,一双温热有力的手臂将她扶起来,然而喂过来的水有些清苦,彻底驱散了她的睡意。
身前是金线赤红锦袍,腰间挂着她亲手做的荷包,苏晚吟定了定神,“这是什么水,好苦。”
裴明奕整个人温柔的不像话,“你的嗓子被烟熏
到了,这两日得以药代水,直至完全好了才行。”
“乖,再喝两口。”
苏晚吟想躲,皱着眉,“不要,太难喝了。”
她散着发,秀美微蜷,眉目间还有惺忪睡意,以及一点点耍赖的孩子气···让裴明奕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他差一点就失去苏晚吟,每每想起来都后怕不已。
她就在自己身边都能遇险,那三日,他差点就要把整个大庸翻过来了。
“加点蜂蜜,成吗?”
苏晚吟摇摇头,那味道太苦了,蜂蜜盖不住的。
裴明奕耐着性子,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在哄另一个孩子,“再加点牛乳,或者把蜜饯磨成粉,应当就不苦了。”
苏晚吟也想信他,可这搭配···听起来就觉得不靠谱。
“不要。”
裴明奕见她跟躲瘟疫似的,喃喃道,“真有那么苦吗?”
他不信邪得尝了一口,苏晚吟挑眉等着他吐出来,可好一会儿都没见他皱眉。
裴明奕低头,苏晚吟眼眸一转,双手捂住自己嘴巴,闷闷道,“你别想喂给我。”
“你喂的也苦。”
裴明奕桃花眼一瞪,措不及防把含在口中的药水咽了下去,瞬间苦涩味蔓延了身体全部感官。
他何
止是皱眉,五官都快扭曲了。
苏晚吟噗哧笑出了声。
后果就是温雨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并被告知天亮前若是研制不出口味好点的药水,就带他一起去云洲给边境百姓义诊!
裴明奕再回来时,见苏晚吟正吃着点心。
微黄的暖光笼在她青黄色的寝衣上,墨发安静得垂在胸前,她低头扒拉着点心上的酥果,巴掌大的小脸比他刚认识她时还要瘦。
裴明奕心头一窒,仔细想想,苏晚吟自从跟着他就没过什么好日子。
他把话说得华丽又美好,却屡屡让她陷入困境。
他忽然觉得,把她这么绑在身边,会不会太自私了?
皇帝眼皮底下,他们都敢绑走苏晚吟,到了云洲只会更危险。
苏晚吟见他木头似的杵在那儿,半天不说话,于是嚼完嘴里的点心,拿起一块递给他,“王爷吃吗?”
她的眼神特别干净,让裴明奕的瞳孔猛的颤了一下,他便再也按耐不住,冲过去把人紧紧、紧紧抱在怀里。
“对不起。”
他其实心里怕极了。
因为南池说,程时安应当是故意将腹部的伤口剖到很大,身体的血才能源源不断涌出来为她阻止火势。
程时安那样的伪君子
在临死前都能为她做到这一步。
裴明奕怎么能不害怕。
而且苏晚吟心里并不真正信任他,他拼命想弥补,却总被各种各样的意外突袭,他真的害怕苏晚吟离他越来越远。
苏晚吟没挣扎,反手抱住他的腰,这样温柔的安慰让他更加内疚害怕,“是本王没有护好你,是本王太急于对太子下手,才逼得他又对你动手。”
“对不起。”
苏晚吟其实并没怪他,程时安死在她怀里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和过去和解了。
她想放过自己。
“是我没有防备,总以为程时安不会做出什么,茶馆吃了一次亏还不长记性。”
“也幸亏王爷来得及时,不然我这辈子又要死在火里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裴明奕敏感得察觉到,她对自己的隔阂似乎放下了···可又不敢相信。
还有,什么叫“又要”死在火里?
听得他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都怨本王,你当时去齐妃那里就该让锦衣卫跟着,也不至于···”
“那便是对齐妃娘娘不敬了。”苏晚吟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又道,“程时安与我说了好多,包括当年诬陷宋相一事。”
裴明奕身子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