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吟就知道这盘梨子甜不了多久。
“我与宋公子清淡之交,并无儿女私情。”她脸色一沉,气他一张嘴就没好话。
自己在京城就这么一个自在处,就算是点头之交,临出京做个告别也不为过。何况宋舒白帮了她很多忙。
裴明奕眼里心里就没有点干净的东西吗?
她越想越气,言辞也说得重了些,“王爷自己喜欢和你的皇嫂不清不楚,就当旁人也喜欢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不成。”
裴明奕也不生气,不紧不慢又吃了块梨,却说,“不甜了。”
苏晚吟没理他,将脸扭到一边。
裴明奕觉得入口的梨汁苦不堪言,眼尾偏生还勾起一点松散的笑,“小孩子似的,不就问一句,生什么气。”
“本王都没生气。”
他声线低沉,听得苏晚吟心里也不是滋味,“宋公子真心待我,若有什么做得令王爷不喜欢的地方,也是我的错。”
“王爷与我生气就罢了,莫要冤枉旁人。”
裴明奕勾着她一缕发丝在指尖玩儿,眸光忽明忽灭,“你这么护着他。”
不等苏晚吟开口,他旋即又问,“那你觉得本王和他比起来,哪里差了?”
他靠近苏晚吟后颈,气息慢慢洒下来,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有些紧张。
他问这个干什么?
苏晚吟自然不会回答,也不想回答。她和裴明奕之间的问题,不需
要牵扯任何人。
裴明奕从身后抱着她,侧脸贴住她后颈,仿佛想占有她全部的温暖,声音听起来也很卑微,“你喜欢看山川游记是不是?”
“本王让人去找了,表兄那里都没有的孤本,本王统统给你找来。你想看多少就看多少。”
“你想听那些学子辩论?本王带你去骊山书院,还有衡山书院···天下那么多个书院,莘莘学子那么多,本王都陪你去。”
“你想与他们论,本王也陪着。”
“你想怎么样都告诉本王,行不行?”
裴明奕说到最后声音发颤,手臂更是勒得她喘不过气,而这些话如巨石一层层压上苏晚吟的心,让她喘不过气。
何必这样呢?
等不到她的回答,裴明奕声音都发紧了,“你答应本王好不好?”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怨我,是我不对。你怎么对我都行,但你不能跟别人在一块儿,谁都不行!”
他勒得苏晚吟受不住,她皱眉挣扎了两下,“我没有,你、放开我。”
“不放!本王不放!”
裴明奕的目光像一把被折断的利剑,破碎与坚韧俱在,“你不能看别人,不能对他那样笑,你不知道···”
他哽了一下,“你不知道他看你的时候,好像你就是整个世界。”
裴明奕很怕,怕苏晚吟某一日陷进去了,自己就再也抓不住了。
他不能失去苏晚
吟。
苏晚吟心里咯噔一下,无法想象裴明奕口中的宋舒白是什么样子,但她知道自己配不上。
“王爷,你能不能别闹了。我发过誓,此生此世不会离开王爷,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背叛你。”
冰凉的言辞从她嘴里说出来,裴明奕感觉自己抱着的不是身体,更像一座慢慢僵硬的冰川。
可显然这话安抚了他,“你等等本王,快了,很快一切就会结束。”
苏晚吟茫然看着身前抱着自己的双臂,心想那我们呢,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接下来几日,苏晚吟都陪着林氏,一想到以后不能随时见到彼此,母女俩都有些不舍,但又怕对方难过,各自强颜欢笑。
裴明奕也规矩了,总会让人先来问,但苏晚吟找了各种理由不见,他也没闹腾。
这日,程时安突然带着蒋蓉求见。
苏晚吟一想起上次的事就心生厌恶,“不见。”
芸萱道,“是来求您原谅的。”
“原话告诉他们,就算蒋蓉死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会原谅她。”
若非她机敏,现下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可见人心一旦向恶,很难真正悔改。
“告诉程时安,他若是没那个本事管好自己的女人,我不介意请大理寺帮帮他。”
苏晚吟脸上全是厌弃,只叹自己前世死的那么冤还是小看了程时安的卑鄙无耻!茶馆那日,他竟生了
那样无耻的心,若非宋舒白及时将自己救走···
“让他们滚!”
苏晚吟歇斯底里的一声怒吼,连芸萱都吓到了。
而程时安听到这些话时,双手无助捂住脸颊,悔不当初。
蒋蓉见他这般,嘲笑道,“世子,我早说过她恨你又不是单单因为我,世子放着自己的妻子和骨肉不疼,整日想着一个背叛过你的女人,能得什么好!”
“你这般颓废,皇上春猎都没叫你去,你醒醒吧。”蒋蓉恨铁不成钢,“这样下去,侯府都维持不了多久,你想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吃没穿过苦日子吗?
蒋蓉和程时安没有一日不吵,这会儿在清晖园门口又相互指责起来。
“闭嘴!”程时安眼睛通红,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就心如刀绞,这个孩子只会不断提醒他,自己有多脏。
“你胆大包天,公然买通别人诬陷她们,要不是她手下留情,你早就该上断头台了!”
“如今还不知悔过,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你当真是疯了!”
程时安好后悔,后悔与苏晚吟解除婚约,后悔一时心软娶了蒋蓉,后悔那日在茶馆动了恶念!
他本不是这样的人,不是的···
“断头台?”蒋蓉大笑起来,“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给她出气!反正你们程家没有好人,你娘当初想用我的命换程听澜,你现在又想杀妻害子讨苏
晚吟欢心。”
“程时安!你会遭报应的!”
蒋蓉骂得难听极了,程时安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往后余生漫长到一点光明都看不见。
蒋蓉骂了一路,丝毫不顾街上异样的眼神和指点,程时安也这么受了一路。
一进侯府,程时安冷下脸,“来人,将夫人绑起来。”
蒋蓉面色一寒,“程时安,你敢!我怀着侯府的根,你岂敢动我?”
程时安亲自关上大门,光线消失的瞬间,他眼里的光也逐渐沉如深渊,看得蒋蓉后心发冷,“你、要干什么···”
“是你们程家对不起我,你、你不能伤害我。”
见她恐惧得连话都说不完整,程时安眉峰一挑,“原来你也知道害怕?可是太晚了。”
“来人!把落胎药端过来!”
蒋蓉一听,双腿软得站也站不稳,“他是你的孩子,你疯了···”
“他是我的孩子没错。但你不配做一个母亲,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这辈子你与我解脱不了便罢了,就不要再祸害无辜性命了。”
“程时安!你放开我!”
蒋蓉撕心裂肺哭喊,绝望和恐惧一点点把她淹没。
程时安端起碗,一步步逼近,“我本打算你好好给她道个歉,她若肯原谅你,往后我们也好好过日子。”
“可她不原谅你,也不原谅我。”
“我辜负了她十三年,不能再辜负了。”